苏蜜娜继续翻阅书籍,这是二十一世纪初精神疾病的诊断分类手册。
别说姚劲贤了,就连她也不明白姚伊智到底想做什么?他为这一切付出的代价值得吗?
今天的苏医生很不对劲。
姚伊智躺在书房内的深红色皮沙发上,凝望着不远处坐在书桌后头的苏蜜娜。两人已经独处整整半小时了,她却始终不发一语,凛容瞪着面前的电脑萤幕,好似他不存在似。
姚伊智隐约察觉到室内有种异样的气氛,不是因为前几天的吻,而是其它的原因。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更进一步,两人都很自然地视它为一时的意乱情迷;毕竟她还是他的医生,他仍是她的病人,而且是个危险的病人,谁都不晓得他哪时会突然又疯狂起来。更令他自己介意的是,他可能一厢情愿地将她的同情跟怜悯当成了爱情。
姚伊智现在不愿意深入去思索他跟苏蜜娜的关系,除非他的病痊愈了,否则再多个吻都无法让他提起勇气诉说爱意。
他将手臂枕在脑后,用悠闲的态度掩饰内心的不安,轻快地说道:“苏医生,妳睡着了?我的眼皮都快撑不住了。”
苏蜜娜彷佛此刻才注意到他,将视线从电脑萤幕上转移到他身上,用讥讽的口气说:“如果受不了就睡吧,反正,只要把时间打发掉就行了。”
姚伊智高大的身子微微一震,硬是从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
“苏医生,妳是什么意思?难道妳今天想偷懒?”
苏蜜娜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且带着莫名疏离的冷漠,娇柔的嗓音缓缓地念出诗句:“Shewalksinbeauty,likethenightofcloudlessclimesandstarryskies,andallthat'sbestofdarkandbrightmeetinheraspectandhereyes……andonthatcheek,ando'erthatbrow,sosoft,socalm,yeteloquent,thesmilethatwin,thetintsthatglow,buttellofdaysingoodnessspent,amindatpeacewithallbelow,aheartwhoseloveisinnocent。”
凭着绝佳的记忆力,苏蜜娜一字不漏地念完整首诗,她一边念着,双眼紧紧锁定姚伊智英俊的脸庞,想观察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却见他也一瞬不瞬回望她,睁光带着无辜,似乎纳闷她的用意。
语毕,她深吸一口气,对他的毫无反应感到很失望。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念了什么?”她问。
姚伊智坐直身子,慎重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过……”
“另一个你曾经念过这首诗给我听,不过『他』只念了一小段,刚才我念的是后面的部分……”
“是吗?原来如此……”姚伊智没有看她,只轻轻应声,但从他紧皱的眉头看来彷佛正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
“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她没有放过他,口气更加锐利。
姚伊智正想摇头,苏蜜娜已经抢先说出口。
“是英国浪漫派诗人Byron的诗,Shewalksinbeauty,非当有名。”她微笑,眼神却丝毫感受不到笑意。“有趣的是,我原本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你说是Byron的诗,所以我特地去查。没错,是Byron的诗,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你当时应该毫无意识……”
姚伊智眠紧双唇,轮廓分明的五官紧绷,直视着侃侃而谈的苏蜜娜。
“后来,我决定调查一下你的经历,我跟你伦敦的朋友联络上,跟他套一下话,才发现原来你曾经在朋友的剧场客串过,他还跟我说你演的角色就是冥王Hades。这样一来,你又说谎了,你说你不懂希腊神话,又是欺骗我。另外,就连你帮你宠物取的名字Mars,指的是罗马神话的战神。其实你对这些西方神话还是有研究,并不是真的全然不知。”
“那只是巧合,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姚伊智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妳忘了吗?我还差点掐死妳,我怎么可能对妳做出这种事。”
“是,你差点杀死我……”她抚模自己已经淡去的勒痕,淡淡地说:“但那也是你计画好的。我现在才知道,你那时候只是要让我因为害怕,不得不相信你有病,甚至以后不敢轻易地刺激你,可是你又怕会真的掐死我,所以你故意砸毁灯,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让别人听见,就是要有人出面阻止你……姚伊智,你真的是个很棒的演员。”
姚伊智沉默不语,眼光混合各种复杂的情绪。
“告诉我你的目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装成一个精神病人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他们有可能真的把你送进疗养院?”苏蜜娜想起姚劲贤的居心回测,发自内心为他感到焦急,他到底懂不懂自己现在的处境?!
姚伊智思索了好一会,露出妥协的笑容,颇无奈地说:“我输了,妳赢了。没错,妳说的都对,我是在演戏。”
但为什么呢?苏蜜娜只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因为我爸爸,”他淡然地说,眼中却蕴藏着坚定的光芒。“我怀疑他的死因不寻常。”
姚意杰?苏蜜娜脑筋迅速转动。“你爸爸不是因为心脏病发去世?”
“正确地说,我爸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无时不刻都需要靠药物支撑生命,那天半夜他发病,仆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这有什么问题?”没错,她记得姚意杰的确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随时得靠药物稳定病情,她知道这种病往往在瞬间就可以要人命。
“可是我爸随身携带的药罐空了,一颗药都不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突然去世。”
苏蜜娜仍旧听不出话中玄机,只见姚伊智冷冷一笑。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爸是银行总裁,他的个性比任何人都精明谨慎,他随时随地都要确定自己把药带在身上,他不可能身上连一颗药都没有,他绝对不可能犯这种错。”
“任何人都可能犯错。”苏蜜娜委婉地提醒他。
“我已经问过医生,我爸几天以前才刚拿过药,所以绝对不是药已经吃完了……”
“你到底怀疑谁?”
“如果我爸死了谁能从中得利,除了我之外……”
苏蜜娜想了一下,用震惊的眼神看他。“难道你怀疑……”
“我妈。”不等她说,他直接笃定地回答,脸色异常阴沉。
“伊智……”苏蜜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竟然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那时候人在英国,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不过后来老罗告诉我,当时我爸临死前一晚告诉他他打算修改遗嘱,可是还来不及跟他见面就过世了。我想不出来除了我妈,还有谁有动机,会在那个时间点害死我爸。妳不觉得我妈的穿著简直就像为了替丈夫的死赎罪,她甚至不开口说话,封闭自己,我没办法不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