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了。”龙儿那一双空洞的眼缓缓抬望着远方,仿佛在蔚蓝的天空中可以看见将军那俊逸的面孔似的,唇畔隐约还溢着幸福的微笑,“我欲追随夫君而去,做一对鬼鸳鸯。”
“啊!”尤嬷闻言整个人错愕的踉跄好几步,随即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夫人,万万不可呀!”
“不,别这样,尤嬷。”龙儿赶紧低身扶起了尤嬷,脸上甚至还挂着轻松的微笑安抚尤嬷,“我本来就是一名婢女,您这样待我,要龙儿情何以堪呀?”
“可是,夫人……”尤嬷泣不成声的掩面难过。
龙儿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正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一片宁静。
“得到将军的全心呵护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回忆,如今我已无所求,惟一想做的就是在黄泉路上继续陪伴将军的孤魂,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心意。”
“夫人!”
苞随夫人身边多年的贴身丫鬟,见到主子如此坚决的态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相继跪在地上,低头不停落泪。
龙儿明白家仆们难过的心情,只是她心意已定,这世间再也没有值得她眷恋的了,惟有选择与将军在黄泉路上相守,才是她惟一想做的事。
“尤嬷,请您务必答应龙儿一件事。”龙儿怅然的垂下眼眸,幽幽说道:“等我死了之后,请为我们办一个简单的丧礼,并将我葬在将军向往的竹园里,为将军做一个衣冠冢,让我可以伴随着将军生生世世,好吗?”
“这……”尤嬷望着夫人期待的目光,困难的咬着下唇,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最后也只能难过的点头答应了,“尤嬷……答应夫人。”
龙儿漾开了充满感激的笑容,“谢谢您,尤嬷,有您这句话,龙儿就可以放心了。”她微笑的紧握着尤嬷布满皱纹的手,感慨的说:“一直以来,您待我就像是生母一样,如今……我最舍不得的就是您了。”
“夫人……”尤嬷已经哭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的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
龙儿看到这番模样,不禁愁眉的为尤嬷拭泪,“别再落泪了,难道您不为我终于可以与将军长相厮守,而感到高兴吗?”
“高兴,尤嬷高兴。”尤嬷强迫自己挤出一张苦涩的笑容,“能看见夫人和将军又聚在一起,尤嬷当然高兴。”
“尤嬷……”龙儿鼻头一酸,扑身给了尤嬷一个离别的拥抱,“谢谢您。”
此时的她已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畏惧,能与夫君在黄泉路上相聚,让她感到十分踏实,眼前俨然已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改变她心意。
龙儿在慢慢的与尤嬷分开后,不忘抬头环视了与自己生活多年的家仆们最后一眼,并给予他们感谢的微笑,随即转身走进房里,来到早已备妥的椅子前面,抬头望着顶上的白绫。
尤嬷在外头见状,只是默默的屈膝下跪,哀恸的目送夫人走完人生的最后路程。
龙儿踏上凳子,心中了无牵挂的叹了一口气。
“夫君,还记得咱们之间的誓言吗?就算今生无法长相厮守,来生龙儿也一定要与夫君共生死。”龙儿嘴角一扬,仿佛人世间所无法平复的痛苦与悲伤,即将随着她的死亡,划上了句点,“骆涛,我来陪你了。”
她眼睛一闭,脚底下的凳子应声倒地,再多的痛苦也只是短暂,只要结束人世间最痛苦的等待,一切便解月兑了。
目送夫人上路的家仆们,无不在一旁潸然泪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哭出声音,因为他们皆希望夫人能走的平静、安祥,所以泪水只能往肚子里吞。
就这样,他们默默的守着夫人、守着将军府,直到夜晚再度笼罩整个府第……
第九章
在这寒冰初融的季节中,家家户户仿佛重见曙光一般,纷纷走出户外投向温暖的朝阳,迎接全新的一年,惟独将军府宛如持续笼罩在酷寒的严冬之中。
自从将军府失去女主人之后,哀戚的气氛已经完全取代了将军府原先的庄严肃穆,众人悲伤的情绪也逐渐转为伤心的啜泣声,从未有一刻间断过。
而经过一夜彻底的悲伤之后,所有家仆已经慢慢能够接收夫人撒手人寰的事实,并开始为夫人与将军的后事做准备。
当日出东方的一刻起,尤嬷立刻依照夫人最后的遗愿开始办事,下令家仆将大厅布置成奠堂。
没一会时间,斗大的“奠”字灯笼已经挂满了所有檐前,灵堂上也摆妥了两座灵牌,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只差朝廷宣读将军的死讯。
尤嬷在换上素衣装扮后,拿起了三炷香率领家仆们来到夫人的房里,鼻音浓厚地对床上已经法再展笑颜的夫人,难过的说着:
“夫人,尤嬷已经遵照您的指示,为您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并为将军准备了衣物,您就去找将军吧,别留恋将军府了,安心的去吧!”
原本情绪稍稍平静的家仆们,一听见尤嬷的话,马上又泪涌眼眶,鼻酸的低头啜泣不已。
尤嬷同样也是红着眼眶,将三炷香插在香炉上,然后等待良辰吉时—到,便准备将夫人的遗体移动至外面灵堂,然后再亲自护送夫人与将军两人到他们向往的世外桃源——竹园安眠。
这时她在心底也默默的许下了誓言,决定直到自己老的不能动了,都要永远守着骆府主人,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就当将军府第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哀恸的气氛中时,紧闭多日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所有人骚动起来。
尤嬷回头望了望院子,院子里的刘管家也同时好奇地蹙起眉头。
“我去看看好了,说不定是朝廷派来的消息。”刘管家擦干眼泪后,站起老迈的身子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爱里的家仆也纷纷拭干泪水来到前院,同时禁不住好奇而相互对望。
这时门外的人仍是不停的用力拍击门板,猛烈的力道只差没把两扇大门给劈了。
“来了、来了。”刘管家因为访客的催促,不得不赶紧应道。
不停拍击门面的人在听见屋内有人应门后,歇了手,退开几步,直到刘管家缓缓的将厚重的木门打开,立刻上前走去。
“到底是谁——”刘管家才想抬头询问对方的身份同时,马上因为看见那热量不过的面孔而当场呆愣住,哑口地问:“将……军?怎会……您何以回府?”
骆涛气虚体弱的抚着伤重的胸口,不满地蹙起浓眉,似乎对家仆的反应有些不悦,“我军在边疆大获全胜,如此光荣的事,为何我不能回府?”
“但是,王护卫在信上明明写着您已被敌军……”刘管家想起那天信里的内容,再看着眼前确实活生生的将军,浑身不由地打颤。
“没错,这途中我确实整点死在战场上,”骆涛在回想起那生死一瞬间的场面时,仍是心有余悸,“不过还好我军有许多明智的战友,因此才能化险为夷呀!”
“天哪,怎……怎会演变成这样?”
“还愣在这干嘛,快点让我进屋。”骆涛懒得理会刘管家呆滞的反应,一手推开厚重的大门后,便跨进门环视了前院一圈,随即又将目光放在刘管家脸上。
站在廓道上看状况的丫环们,一见到将军昂藏的身影当常是傻了眼,惊呼声哽在喉头出不来。
“夫人呢?怎不见夫人出来迎接?”骆涛留意到一旁家仆错愕的神情,如此惊恐的反应令他蹙眉的回头问向刘管家,“怎么?难道你们没收到我报平安的信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