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呆板,哪里念得出半点词的婉约,黎舞觉得不好意思。
老先生又问:“你说说看这首词的意思吧?”
黎舞叫苦不迭,“这首词的意思是,春天里的日子出去游玩,杏花飞扬满天,那是谁家的少年郎?足尽了风流,妾——”黎舞脸一红,周围又一阵低笑,她咬咬唇,豁出去了,看她回寝室不掐死任晴那丫头,“想要嫁给他,直到这一生的尽头,即使被无情地抛弃了,也不会以为羞耻。”
老先生点点头,“虽然还有些小毛病,但是你翻译得很好了,坐下吧!”
黎舞脸上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要痛苦,趴在桌子上装死,呜,她丢人丢大了。
老先生在黑板上继续讲解着这首词。
一旁的秦明推了推她,黎舞歪过头露出一个眼睛。
秦明笑着说:“你的古文学得很好吧!”
因为他刚刚的雪中送炭,黎舞对他心生感激,“我都是照字翻译的,刚刚谢谢你了。”如果他没有及时将书推过来,她都不知道怎么办。
秦明笑了笑,“任晴呢?”
“明天没课,她回家了。”黎舞拿出桌子底下的小说,并没有打算长聊。
“你叫什么名字?”
“黎舞。”
“你看的什么书?”
黎舞将书的封面翻给他看,《七种武器》。
“你喜欢古龙的武侠小说?”
黎舞笑笑,“还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她不过在图书馆随手借的。
“那你平时喜欢看谁的书?”
黎舞眨眨眼,指了指讲台上的老先生,“他看我们了。”
秦明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接着女主人大胆说出‘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的心里话,这是一种期盼的理想,也是一种自甘奉献的矢志不移的真挚感情。‘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则进一步说明自己为情甘愿殉身而无悔的思想,这是山盟海誓的最高境界!比‘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来得更加大胆,更加强烈,更加义无返顾。”
黎舞抬起头来,脑袋里回荡着“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到底会是个怎样的女子啊?
……
下课的铃声响起来,黎舞收拾好东西回寝室,“黎舞——”
黎舞回过头,见是秦明,她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秦明低着头看着她笑,“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黎舞一怔,然后不好意思地说:“下次吧!我手机在寝室充电,我也不知道我的手机号是多少。”
秦明眼中闪过一阵失望,“呃,好。”
黎舞又对他笑了笑,“那么再见。”
“再见。”
秦明身边的同学赵云阳走过来,“那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他又说,“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一般比较骄傲,所以你要加油了。”
秦明一拳打在他胸口,笑着说:“说什么呢!”
黎舞在床上第三十五次翻身,她睁大眼睛看着屋顶,眼前漆黑一片,她似乎看见那个春日杏花满头的少女,满怀柔情地诉说着衷情:“我想要和你共度一生,即使被你抛弃也不以为羞耻。”
黎舞抱着头坐起身来,那个少女一定是杜撰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白痴的人?
心里似乎有一种渴望在深夜里蔓延,她轻轻爬下床,到楼梯间的电话那里拨了一串号码。
“喂——”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刚被电话吵醒,声音略带沙哑,有些含糊不清,倒有三分撒娇的味道。
黎舞怔然地瞪大眼睛,她在干什么,拿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她想要干什么?
这一刻,仿佛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际,她想问:“你好不好?”她想说:“我想你。”她想对着他哭泣……
可是现在的她到底有什么立场去那样做?她亲手将他推开的啊!难道推开后,她反而更加难过了吗?
“喂?”声音开始委屈了,到底是谁恶作剧?罗盘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快到两点钟了,难道是午夜惊魂?
沉默如潮水一般将两人渐渐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黎舞慢慢地挂上电话。
她靠墙坐下来,将头埋在膝盖里,这样的自己,让她讨厌!
第10章(1)
黎舞回到A市的时候,A市正下着雪,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夏凉穿着厚厚的大衣来接她。
黎舞蹭到他怀里,“哇,好冷。”
夏凉解下自己的围巾帮她仔细地系上,“都说了A市很冷的了,怎么不多穿点?”
黎舞怔怔地看着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半天没有说话。
夏凉低下头,“姐——”
“啊?”黎舞猛地抬头,撞到夏凉的下巴,夏凉痛得皱起眉,黎舞心疼地伸出手去模,“对不起啊,好疼的对不对?”
夏凉摇摇头,“还好呐!我们快点回家吧!”
黎舞抱紧夏凉的手臂,嘴里不住地“咝咝——”叫着:“好冷好冷,要冷死我了。”
路过一家面店的时候,浓浓的白气从店里的汤锅冒出来,黎舞拉着夏凉的手臂不肯走,“我饿了。”
“我在家里炖了汤,我们快些回去就好啦!”
黎舞皱着脸,“我想吃面。”
夏凉看了看她,然后两人一起走进面店,黎舞“啪”地拍在桌子上,“老板,两碗牛肉面。”
“好嘞,马上就来。”
看着夏凉看着她,黎舞咧开嘴笑着,“虽然很辣,但是很好吃。”
夏凉笑着模模她的头,“是吗?”
黎舞皱着眉头,“小凉,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夏凉说:“吃面吧!”
热气扑在人脸上,趋走了寒冷,黎舞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面,不时地说着:“好辣好辣!”
夏凉递过卫生纸,黎舞笑着接过来,边吃边擦眼泪抹鼻涕。
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整张脸都红红的。
黎舞和夏凉一起走出面店,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她委屈地看着夏凉,“真的好辣!”
夏凉点点头,“我知道,可是很好吃对不对?”
“嗯,很好吃。”她点头的时候眼泪就扑哧扑哧掉得厉害。
可是无论多么辣,那个男孩子再也不会捧着洁白晶莹的雪递到她面前了,从今以后,牛肉面变成世界上最辣的东西。
腊月里接下来的几天十分忙碌,要置年货,要给家里大扫除,还要准备年夜饭,黎舞忙得不亦乐乎,腊月三十的时候,黎舞和夏凉一起到圣祥疗养院接夏莲。
“状态还不错,只要不接触到会刺激到她的东西就可以了。”王医生说。
黎舞点点头,“我们会注意的。”
王医生把夏莲带过来,教着她叫“小舞”、“小凉”。
夏莲腼腆地笑着,“小——盘——”
黎舞怔然。
王医生笑着摇头,耐心地教着:“小——舞——”
夏莲偏过头,眼中满是疑惑,“小舞和小盘。”
黎舞拉着她的手,“妈妈,是小舞和小凉哦!”
夏莲固执地说:“小盘——”
黎舞和夏凉奇怪地看着王医生,夏莲只见过罗盘两面,怎么会将他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王医师面露尴尬,“那孩子叫我不要对你们说。”
黎舞咬了咬唇,也许因为天气太冷了,她的鼻子红红的。
王医师叹口气,“那孩子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呐,就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下面,有时候只呆呆地看着,有时候会和夏莲说说话,估计来多了,夏莲就记住了。”
黎舞低着头“嗯”了一声。
三人一起离开的时候,黎舞忽然回头对王医师说:“他既然叫你不要和我们说,那么,你就当没说过吧!”
王医师点点头,忍不住说:“那孩子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