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叛逆不驯,他头痛不已,然后不知何时开始她变得乖巧温顺,他乐得轻松,却从没想过她的转变从何而来。他发现自己从没了解过女儿。
“你恨爸爸吗?”他突然问她。
她有些讶异,却也觉得好笑。摇摇头,笑着回答:“不。”
“我知道自己不是好爸爸,可是我一直很关心你们姊妹俩,只是我不知道──”
“干嘛突然这么温情?我说了不恨你的,也没那个理由不是?”她轻松地耸了耸肩,又问:“找我来什么事?”
显然他的关心来得为时已晚,女儿已经过了需要父亲关心的年纪。他叹了一声,放弃了与女儿话当年。
“我要与你谈谈沈淙沂的事。”
丙然!凌雪想着,一边将手上的戒指掩了起来。
“找个机会见个面,别像那一天在餐厅里一样。”
她一点也不意外父亲会有这种要求。她父亲小有一番事业,开了个电子厂,不过与沈淙沂的家世相较,她父亲的事业就是九牛一毛了。一如她告诉过淙沂的,她父亲爱攀权附贵,她祖父也是,想必是因为如此,两人才突然对她大展温情吧?
不过接下来凌复生的话却教她十足十的意外了。
“这次交往爸爸会帮你看清楚,别像上次那个黄盛阳,在外头搞三捻七的──”
“你知道这件事?”她条地打断了她父亲的话。“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复生闪避着她的目光。
“就是知道了,总之──”
“难怪你明知道我有婚约,却总是想安排相亲。”凌雪觉得讽刺,黄盛阳偷腥,被一天到晚搞婚外情的父亲逮着,也难怪他不敢光明正大地指责黄盛阳。“当初黄盛阳也是你看中意的不是?别再干涉我的事了。”她淡漠地说。
凌雪从没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过话,凌复生一怔。
“爸爸是为你好,你──”
“谢谢爸关心。”她懒得再谈下去,没营养。最近的她身心俱疲,脾气坏得莫名其妙。不给父亲有说话的机会,她又道:“我先回去了。”
从父亲家回到自己的公寓,她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连答录机都关了起来。
想当个山顶洞人,不与外界有任何的接触。
不过她这个山顶洞人只当了两个小时不到,因为电话拨不通,沈淙沂直接杀到公寓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见了面他问。
她懒懒地缩在沙发上,没理他。
不满她的忽视,他走上前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又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安静了许久才答道:“心情不好。”
他一愣,端起她的脸审视着。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问。
为什么心情不好?这是个好问题。她缩在他的怀中思索着,没有回答。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小时候的她脾气不好,而且爱哭。然后爸爸妈妈离婚,她和妹妹被送去与爷爷女乃女乃同住。异母兄弟欺负她们被视为理所当然,爷爷女乃女乃总是忽视她们的存在,因为她们是女孩,也因为瞧不起她们的母亲。那时候的她特别叛逆,学会抽菸就是那个时候。
监护权在父亲手上,她母亲连想见她们一面都得偷偷模模。
凌雪是姊姊,不可以哭,要保护妹妹。每回母亲偷偷到学校看她们总要这么交代着,所以她不哭了。然后她发现,每回她反抗大人,倒楣的是却凌云,因为她不懂反抗,所以她变乖了。又然后,她发现只要乖乖的,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天下太平。之后的日子真的一如她所想,当个好小孩,不去理别人,她的生活倒也平静无事。只是她不再有大喜大悲,没有什么喜怒哀乐,总之就是单纯的过生活。
那样的生活方式其实颇好,什么事都淡然视之,倒也轻松自在。可是最近她的情绪却有些月兑序──在与他交往之后。
觉得他的介入搅乱了自己的生活,她突地有些怒气,猛然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你干嘛?”他吃痛喊道。
“都是你,都是你!”她拥着他,一边胡乱地喊着:“都是你害的!”
“我又怎么了?”她睡打的力量像在抓痒,不过他仍抓住她的手,觉得被指控得莫名其妙。
“都是你!苞你交往之后我的脾气变得好差,以前我才不会这样。”
“很好啊。”他笑道。“以前的你根本不像个人。”
她瞪他。
他不以为意,依然笑嘻嘻。
“是人都该有七情六欲,无情无欲哪像个人呀。现在这样好,又爱生气又,像个人了,很好,很好。”
爱生气又?这明明是贬人的话,但从他口里说出来,倒像是称赞。这个人,死人都教他说成活的了。
“的是你,别老说我!”她没好气地嘟起嘴,又想起了在他弟弟面前出的糗。
他不想回嘴,不过想了想又把话吞了回去。现在还是别惹她比较好,另一件事比较重要。
“我妈想见你,跟我回去吃个饭。”他说出今晚来的主要目的。
“不要。”她想也不想便回绝。
“见个面有什么关系?”
“不、要。”她说着推开他,跳下他膝头。“我才刚去找父亲家里惹了坏心情,不想再把自己的心情弄得更糟。”
“你见过我弟弟,我家人都很好相处””
“好相处是你家的事,与我无关。”她口没遮栏地打断了他。
他很不高兴,脸沉了下来。
她也发现自己说的话不中听,带着歉意静静地看着他。可是等了会儿他始终不再说话,也不看自己,她走回他身边,又爬上他的膝头。
“对不起,我今天很累,而且心情不好。”她撒娇地说,头一次扮小女人,觉得有些好笑。
“不接受。我也很累,而且心情不好。”他仍在气头上,语气不佳地应道。
这个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可是不轻易向人道歉的。凌雪没好气地想,张口又咬了他一下。
“喂,你饿疯了?”他吼道。
“喂什么?跟你学的。”
将她推开,他臭着张脸揉着自己的胸口。“真的很痛耶。”
看着他的动作,她的气突然全消了,只觉得好笑。扬起唇,她又埋首他的胸膛。
他连忙将她推开。“你干嘛,又想咬我?”
“才不是,小心眼。”轻哼追,将他的手推开,坚持地倚入他怀中。
他垂眼注意着她的举动,唯恐一个不注意胸口又少了块肉。确定她真的不再攻击自己之后他才放松,抬手圈着她。可没两分钟他的手又被她推了开来。
“你回家去吃饭吧。”她抬起头道。
“不用了,这么晚了他们已经吃饱了,我回去只有洗碗的份。”
“哦。”她说,又躺回他的胸口。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又追问先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不知道。”她闭着眼,随口回道。
沉默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抬起头来斜眼看他。
“为什么这么问?”
“你最近脾气真的不太好。”他想起莫名其妙被咬了好几口,刚刚的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疼。
“没有。”她简洁地回答他的问题,又闭上眼躺了回去。
“你确定?”
“确定。”
“真的?”
“真的。”她不耐烦地答道,又补了句:“再吵我咬你。”
脾气这么坏,不是怀孕才有鬼,他噤声想道。
将她推开至安全距离,看着她的眼,谨慎地说:“如果你怀孕了,一定要让我知道,好吗?”
她没有回答,静静地看他。
“一定要告诉我,让我陪着你。怀孕很辛苦的,别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当大肚婆。我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而且保证不再弄微波食品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