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知道过去不见得会毁掉现在和将来,但不知道过去才会真正毁掉未来,婆婆,我求求您了!”说到这,一向骄傲自信的她再也忍不住哭出声音。
这些日子所累积的压力和疑惑快将她逼疯了。
林芳枝默然伫立良久,内心挣扎不已,儿子的问题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再也无法当作没事,又岂会让茗菲察觉并开始追根究底呢?看来,终究还是得面对这—关,她长叹一口气,
“你……跟我来。”
王茗菲点点头,抹去泪水,随婆婆走下楼梯,然后走进林芳枝的卧室中,她站着看林芳枝将衣橱打开,从最底层之处拿出一个饼干盒,林芳枝低头轻抚盒面。
“老实说,我当初并不赞成信峰跟你在一起,也就是怕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曾经出面阻止信峰再和你往来。”
王茗菲两手揪紧。“……是在我十八岁那时候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们两人并不相配,出生和成长背景就相差一大截。”林芳枝转过身子,一向保养得宜的脸庞出现了疲态,动作迟缓地在梳粗椅上坐下来,
“我爱他!我并不在意他的出身呀!”这是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在意这个?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是他在意呀!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想找出‘过去’,不是吗?何况那时你还年轻,是那样的天真、单纯,知道后真的可以完全不在意?”
她哑口无言,为何她以前只以为他是在意两人的辈份差距?而不知那只是表面的理由而已,就只因为她太年轻,无法清楚洞悉?
气氛静默了下来,静得可以清楚听见时钟滴答声。
林芳枝轻轻打开盒子,已有段时间没翻动过,颇难开启,费了许多力才顺利板开,一些文件和照片也因此弹起散落一地。
王茗菲弯腰捡起落在脚旁的照片,那是林芳枝年轻时的照片,她手上抱的婴儿想必就是信峰吧!
她终于看到他婴儿时的模样了,不禁伸出食指轻轻触模已泛黄的照片表面,好可爱呀!
“这是信峰的亲生父亲。”林芳枝拿出一张照片给她看,那是张结婚照,英挺的新郎正揽着美丽的新娘露出幸福的笑容,王茗菲胸口窒了窒,知道信峰的容貌是承袭谁了,只是照片上的男子眉宇间所流露出的
气质,会让她有种不舒坦、闷闷的感觉。
“公公他……”对于信锋父亲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他在信峰五岁时,因为酒醉驾车发生意外死亡。”说起前夫,林芳枝脸上露出既是想念也是无奈的神情。“他父亲是不错的人,只是一喝了酒,性格就会大变'''”
“他会——”王茗菲吞了口口水。“打人吗?”
“……嗯!只要一见到他开始喝酒,我就会带着信峰躲起采,免得遭殃,只是……”林芳枝声音突然变得哽咽。“有时愈躲情况愈糟…”
王茗菲完全愣住了,从没想过他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林芳枝开口娓娓道出王茗菲所不知道的丈夫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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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是个很伟大的人,虽然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扰去世,但我记得他很疼我……
这是信峰在小学三年级,参加作文比赛得到第一名的作品,被刊登在“国语日报”上的剪报,内容中充满了对死去父亲的思念以及……未实现的期待。
案亲的死亡,对罗信峰而言,是生命中的剧变,母亲为偿还庞大的负债,不得不独自一人北上奋斗,从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一想到他日后所发生的事,王茗菲就感到心痛,和他的过去比起来,她真的有如生活在天堂中,根本不知人间疾苦。
她拿起信峰国小毕业时拍的大头照,小男孩眉间的阴鸷、愤世、不驯的叛逆,教她看了好心疼。
信峰是在十四岁时到王家的,在他十二岁到十四岁所发生的事……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溘出,终于明白了,可却也没有知道真相后会有的拨云见日之感,只有说不出的心酸。
啊!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她一定要尽全力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不能呀!
站起来走到窗前,王若菲额头抵着玻璃,头因过度哭泣而发疼。
接下来该怎么做?知道了他的过去,那现在和未来呢?
她有这个能力打破这个僵局吗?可以帮助他走出过去的阴霾吗?
不!应该说他早已用自己的方法作了解决,那她还要不要再逼他去正视呢?还是这样就好,反正未来有的是时间?
天!她愈来愈困惑了,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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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母亲的电话后,罗信峰觉得脚底下好像裂了个大洞,将他完全吞没,再一次处在完全冰冷、黑暗的环境中。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去翻寻他极力掩藏的东西呢?
被背叛的忿怒和绝望深深地攫住了他!他双手得紧紧握着,才不致颤抖。
“茗菲已经知道你过去所有的一切了!”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她非要这么做不可?她想毁掉他们的现在和未来吗?
是不是正如母亲当初所预言的,他和她是无法永远幸福快乐在一起的……
一直被他努力压抑、克制的情绪突然从他心底爆发,走到鱼缸前,他握紧拳头击向鱼缸,缸内水波激起强烈震荡,鱼儿们惊惶失措四处窜游着,但这个鱼缸是特制,无法轻易打破,即使用力摇晃也不会倒下,
因为当初他就命人把基座固定好,无法轻易地被破坏,除非用特殊工具……
懊死!为什么动不了?他大口喘着气,痛恨自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建的那么稳固?
当他的世界已崩塌,他一手打进的鱼世界却还可以存在?凭什么这个世界没有跟着毁灭?
胸膛用力起伏,然后——转过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卢秘书,麻烦你叫人将我办公室中的鱼缸搬走,当我再进来时,我不想看到那些鱼。”声音像鞭子般划过空气,令人心重重跳了起来。
什么?卢湘云错愕得瞪着她的老板,可所有的疑问都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见罗信峰有若张开黑色羽翼的撒旦般走进电梯,消失在她的视界。
忍不住伸手抚住狂跳个不停的胸口,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他要将自己最心爱的鱼缸给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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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罗信峰走进屋子,面对一室的黑暗时,原本笼罩住全身的忿怒突然消失了,整个屋内静悄悄的,他的心脏开始强烈地收缩。
茗菲……不在吗?她——已经离开他了吗?在知道他的过去之后。
手无法抑制颤抖地模向电灯开关,但他却没有办法打开,现在要光干嘛?她走了,也将他生命中的光亮带走了……
他该知道的,当她知道他的过去后,一定会鄙夷、唾弃,甚至感到恐惧!
突然间,两条腿像失去力量一般,再也无法踏向前去,只能慢慢地往后退……
要不要去找她?
她会到哪里了?回王家吗?还是回法国?
或者就这样让她走了也好,他无法再正视她了!
“峰……”
黑暗中传出这样的轻唤,让他从慌乱的迷雾中清醒过来。
“菲菲?”
灯光乍亮,两人隔室相望,来不及掩藏的苍白与慌乱清楚地落在彼此的眼中。
四目对视,无数的情感在他们的眼波交流,最后他闭上眼睛,再度张开时,他神色已恢复干静。“怎么不开灯呢?”他声音轻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