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阶而上,这个房子总共有四层楼,王峋住在二楼,自从中风后,老人行动不便,所以特地盖了电梯,方便上下进出。
他走向书房,房门未掩;可以清楚听到里面的谈笑声,不知怎地,那声音像道无形墙一般,令他难以举步向前。
“来!来!丫头,你看,这是我最近才搜集到的,英国女王一整套继位周年的邮票。”王拘的声音充满了自得意满。
“爷爷从哪找到的?”
“上网找的……唉!为了搜集这整套邮票,我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皇天不负苦心人,在网路上一看到有人在拍卖,我立刻下场去标,跟人厮杀了好久,才买下的!真是不容易呀!”
“爷爷啊!您对自己所喜爱的事物总是那么坚持,不轻易放弃。”
“哈哈!这是咱们王家人的优良遗传个性,瞧你还不是一样?对信峰那小子始终如一,执着不放。”
“讨厌!爷爷,别取笑人家!”
“不过呀!你这丫头,样样精明,惟独碰到感情的事就不灵光了。看你,这次若不是爷爷帮你用心机、想法子,才让你达成了心愿,顺利得到了信峰那小子!”
“是!是!是!爷爷最了不起!爷爷最聪明了!”
“嗳!少灌迷汤!谁教爷爷疼你,只要你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爷爷都会想办法帮你弄来!”
门外的人闻言不禁全身一僵。
“多谢爷爷!不过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海里的就行了!”声音充满了撒娇式的俏皮。
“你这丫头……”老人好气又无奈。“对了!丫头,你真的不打算继承爷爷的财产,全都要给信峰?”
“爷爷,这事我们讨论过几遍了?别再说了!”
“好!好!随便你!为了拉住、讨好爱人,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连王家大笔财富都不惜砸下去,真是……女大不中留。不知你这番用心,信峰那小子知不知道?”
“爷爷!别说这些了……反正,最重要的是我终于跟他在一起了。”
“是!是!我们小鲍主绕了那么一大圈,还是如愿以偿,得到她最想要的!对了!你还想要什么?爷爷去帮你找来!”
门外的人再也听不下去了!地毯吸去了急乱的脚步声,书房内的人完全不知外面的动向。
林芳枝把菜端到餐桌上,正纳闷上面的人怎么都没有动静,打算亲自上楼叫人下来,却看见儿子急匆匆地奔下楼,冲向门去。
“信峰,怎么了?出了——”当她看到儿子脸上骇人的神情时,不禁震住。“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老爷子他——”脑中立刻联想到发生意外了。
眼见母亲险色发白的欲冲上楼,他伸臂拉住了母亲。“没事!他们没事!”母亲险上的惊惶扯住他仅存的一丝理智。
“那——你?”
他闭了闭眼,连连深呼吸好几口,以压抑的音量轻声说道:"妈,别说我回来过,让我出去冷静一下,不然——”他已经快控制不住体内那个恶兽,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可到底——”
“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你也别露了口风,总之……一切如常,等我冷静下来后再对你说,好吗?”
林芳枝看着儿子狂乱的眼神,不由自主点点头,松开手,面露担忧地看着儿子抓起车钥匙、穿上鞋子,像后面有人要抓他似的快步离开。
剩着合起的大门半晌,悠悠叹口气,转身望着此刻只有她一人在的厅堂,即使周遭是如此富丽堂皇,却觉得份外的孤寂。
看到儿子的眼神,她不由打个冷颤,已经多久没看到儿子这么慌乱、暴怒过了?原以为长大了,性格也已变得成熟、稳重,但为何突然间又显露出那一面呢?
她不禁抬头往上看,天!老爷子和茗菲到底对她的儿子做了什么事?
抬需抬
罗信峰一直踩着油门,让车子在弯曲的山道上行驶,尖锐的煞车声在空旷的山区中刺得人耳膜作疼。
有那片刻,他很不得开车冲下山崖去。
她要他吗!为了要他,她甚至不惜送上王家巨额的财富吗!
哼哼!她怎么不问问他,那是否是他要的呢?
她耍他?!如果他只剩下尸骨,她还要不要呢?
但在到达山路尽头,即将落崖的刹那,他还是踩下了煞车。
推开车门,他踉跄地爬出车外,面对山底下的万家灯火,忍不住开口大吼,直到声嘶力竭,跪坐在地上。
他视而不见的瞪着前方——良久,直到黑夜褪去,晨曦升起……
翁龉龉
一听到门开启的声音,王茗菲立刻清醒过来。
她从客厅沙发上坐起,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六点半!他——一夜无归。
忙站起身,冲至玄关处,看着自己等了一夜的人,眼神忙上下搜寻,太好了!没有受伤!心中的大石立刻放下。
“信峰,你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回家吃饭,我跟爷爷等你好久呀!还有你的手机为什么没通?没有人知道你去哪,教人好担心呀!”担忧一过,焦虑涌上,问题便如连珠炮般地从她口中窜出。
罗信峰慢慢抬起头,视线和她交会,在接触的刹那,她僵住,惊惶立时升起。
他是谁?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吞了口口水。
“……峰?”
罗信峰面无表情看着她一会儿,然后垂下眸子、“我开车出去兜风了。”
他穿上拖鞋,拿着公事包,没有任何停留的越过她直接走进房间中,她则呆立在玄关良久,直到听见热水器响起的声音。
罢刚……
王茗菲靠向墙,借力支撑着,手抚着仍怦跳不已的胸口。
不明白!为什么才隔了一晚,丈夫突然变得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昨晚,他们一直等着信峰,但他一直未归,爷爷甚至因此不悦因为这种事情是前所未有的,信峰从不会让人找不到他。她见到婆婆睑上有着无奈,以及她难以名之的神情,心知有异,在她软言劝说下,他们
先吃了饭,之后直到爷爷累了,回房睡觉后,她才回到这边来。
面对一室冷清,望着外面的黑暗,以及握着不停反复响着“没有开机”的话筒,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感升到最高点。
可她也没忘了当婆婆送她到门外时,拉住她对她说的话。
“菲菲,信峰……心情不太好,你要多担特一点。”
她虽忍不住追问,但婆婆也表示不知他发生什么事后,让她悬着一颗心回家,全然忘了她想在今晚宣布的口讯。
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起婆婆昨晚欲言又止的模样,昨晚有什么事发生吗?莫非……她脸色一白。
她匆匆回到他们的卧室,站在浴室外面,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脑中则一片慌乱,当门打开,他围着半条浴巾走出来时,她依旧想不起该开口对他说什么。
他走过她,径自用毛巾擦干头发。
“峰……”她只能叫着他的名。
看着他的背影,他只是要走到梳装台吹干头发,短短几步路而已,可她却觉得咫尺天涯,不行!她一定要把话解释清楚,遂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峰,你昨晚其实有回来,并且听到了我跟爷爷说的话了,是吗?”手紧紧扭着,一如她此刻的心。
罗信峰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你跟爷爷有说了什么吗?”
“何必明知故问。”她苦笑。
他不发一语地拿起吹风机,轰隆的旋转声成了这个空间惟一的声音。
五分钟后,室内再度恢复了安静,而这段时间对她而言却有若一辈子之久,从镜中反射的容颜,她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