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惊讶的看着自己,她正穿着他的襟衫,潮湿、微皱的襟衫。
“为什么?”她觉得头疼极了。“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明白呢?”
桑德斯担忧的望着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如意尝试着回想。夏绿蒂、桑德斯和下坠的牡马……。她猛然坐了起来。“我掉到急流中,好痛苦、不能呼吸……,我死了吗?”
“没有!”桑德斯把她按回铺着柔软的临时铺床。“可是差一点,好几次我快捉住你时,你又被河水冲走,我拼命往前游,直到我促住了你的手,我才安心,这距离可是我这辈子游过最长的!”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大概死定了!”如意轻咬着下唇,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着。
“我好害怕,我想呼救,可是水不断的灌进我嘴里,我不能呼吸,我觉得好害怕、好害怕……”
桑德斯突然拥她入怀,温柔的轻摇着她。“别再想,都过去了!”
“不!”如意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我以为我够勇敢的,我们家没有男孩,所以我发誓要比任何人都勇敢、坚强,我要呵护所有的人,可是那时我好害……”如意颤抖着,“老天,我居然害怕了!”
桑德斯觉得心中一痛,他紧紧的拥住她,他想她在龙门旅馆时独自面对两个醉汉的强自坚定,想到她在加尔各答平息一场暴动的勇气,年轻的她是这么努力的要让自己变得勇敢、坚强,而这让他觉得心疼,让他不由自主的想保护这个女孩,“我觉得你勇敢极了,你救了夏绿蒂不是吗?没有勇气的人是不会做出这件事的!”
他低声告诉她。
“可是……”如意听他有力的心跳。“我害怕了,阿玛说过见任何事都不能害怕,要勇敢才能无畏。”
“可是没有人能在任何时刻都能表现得坚强而勇敢。”桑德斯用手托住她的脸庞,直视她的眼中。“我们总会面对到一些让人害怕的事。”
“你也会这样吗?”
“当然!桑德斯点头说道,忍不住想到当他看到如意和牡马坠入河中时,他心中却恐惧和惊慌,那个时候他才真正确认这个女孩在他心中的是多么重要。
“真的?”她的颤抖渐渐消失,“你也会害怕呀?”
他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喔!是的,不止一次。”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如意困惑的望着他。“为什么你要帮我圆谎?为什么你要不顾一切危险的救我?”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
可是他不会让如意知道他的心情,蓝雅给他的伤害还在心口,在他让如意爱上他之前,他绝不会告诉她的。
“见义勇为吧!”他涩涩的说。
如意别开视线,一种莫名的失落攫了她,她究竟希望桑德斯告诉她什么呢?她希望他告诉什么呢?如意苦笑,她是多么愚蠢,竟然以为桑德斯会在乎她……。是的!只是见义勇为,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那么多人里,为什么只有他奋不顾身的跳下水来救她呢?发现自己的手还攀在桑德斯的身上,她像烫到般把手缩回,后退。“抱歉!我不该这样的……”
桑德斯伸手按住了她的唇。“不要道歉,”他柔声说道:“现在,躺回去休息,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救援队至少要一天后才能到达。”
“我可以帮你的!”如意急切他说着。“我在北京狩猎过……”“我相信你曾参加过狩猎。”桑德斯打断她。“但这里除了我们外,恐怕不会有会跑的动物,所以只能委屈你吃这些野生浆果。”
“可是你是……”
桑德斯挑眉道:“是什么?”
“他们说你是个伯爵。”如意想了一下,“而且还是个贵族的……”桑德斯大笑的打断她。“所以你觉得我一定和那些绔纨子弟一样养尊处优,是吗?”
如意被猜中了心事,脸涨得通红。“我无意冒犯你,可是——”“你忘了一点。”桑德斯站起身来。“我不但是亚尔贝玛家族的继承人,而且也是个优秀的军人,我向我保证我绝不像你想的那样养尊处优,我经过比我们眼前的处境更糟的一百倍的事。”
“可是……”
“不。”桑德斯转过身去。“这一次让我来提供食物吧!”
如意发现自己不合礼仪的注视着桑德斯后背紧崩的肌肉,然后她楞住了,第一次她注意到他背部的疤。
她看过那样的疤,正中是圆形的,外面稍灰。枪伤。他望上一处,靠脊椎的地方两处,腰际一处。
桑德斯被人从后冷血的射杀过?!
她的惊喘失声使桑德斯转过身来。“怎么了?”
“你的背……”
桑德斯涩涩的说道:“就像我告诉你的,我并不是在鲜花和牛女乃间长大的。”然后他快速、无声的消失在丛林间。
如意楞楞的坐在原地,她的视线是一直停在桑德斯渐行远的身影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桑德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初见面时。她觉得他是好看得出奇却爱多管闲事的洋鬼子,在船上时她又为他对蓝雅的深情感到心疼,然后在加尔各答他又变成了世家显赫、教养良好的一个强健有力,比她所认识的男人都更加优雅的桑德斯。这个桑德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这个桑德斯在优雅的外表下却有着残酷的几乎致命的伤痕。
她不知道自己比较喜欢哪个桑德斯,他对他的感觉是这样的复杂,从小她就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独立,她必须保护如心,可是刚刚当桑德斯用手臂环住她时,她突然觉得安心,在这漫长而边际的路上,如果能有双强壮的臂膀在旁抚持,是多么的好……这个想法让她心一震,他怎么可以软弱至此呢?这一点也不像她,好像只要一碰到桑德斯她就一点也不像自己。
冰凉的夜风拂过她的脸颊,河岸上添了几分凉意,如意更偎近了桑德斯升起的那把火,她一定是喝了大多的水才会变得这样软弱,才会变得这样不堪一击,等她恢复了体力,她一定会坚强起来。
可是她无法了解的是,她一点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强自坚强,在桑德斯的身旁她感到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从此以后,她不必再孤军奋战,从此以后,不论忧欢痛苦,都会有双强壮的手紧紧的握住她……“你的嘴上还有野莓汁”,桑德斯的手指轻轻的从她的唇上拂过。
如意打掉他的手,恶作剧的拿着野草莓往他的脸上涂去。“你的脸上现在也有了!”
桑德斯微笑的拭去紫红色的汁液,“还能恶作剧,看来你的精神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如意点点头。“对我来说,这点惊吓还算不了什么,我一直都是很坚强的,阿玛非常以我为荣。”
桑德斯深思的望着,她隔火坐着,如意显得脆弱却又坚强,柔情再次淹没了他,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在故作坚强的外表下,她其实有着极其敏感而脆弱的心。
“你在生我的气吗?”如意期期艾艾的问道,这时她像极了受到伤害的孩子。“我只不过想开个玩笑。”
“不!”桑德斯的眉头舒开,“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看起来那样吓人?”
“我在想怎样才能使你不受到任何伤害。”
“没事的,真的!”他朝她微笑。“你为什么不躺下来休息?明天我们说不定要走很远的山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