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皇上私下也有跟应治暗示过这些事。
应治对京城并未很留恋,天大地大的,凭三爷他的本事,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我手上还有些事要移交、要处理,起码还要待十天半个月才走,不着急。”
“唉……”一旦儿子前往封地,要再见就困难了,荣妃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感伤?“你和飞霞相处得如何?”
母亲的询问使得应治沉思了许久,他说不出明确的答案,与董飞霞生活的日子,每一天他都有特殊的体会。
许多从前没品尝过的酸甜滋味,他都透过她,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认知。
他长这么大,很少去在意一个人,如今不仅在意董飞霞的想法,甚至还在意刘顺尧那种东西的存在,应治为此感到十分烦躁。“女人,还是温和、贤淑、文雅一点的好。”
“以前给你找这样的姑娘,你说没个性,还不如抱一根木头;现在有了飞霞,总算知道娶妻还是要娶没个性的,日子才好过了?”
“问题是,她太有个性了。”应治的意思是,董飞霞不够温和、贤淑、文雅啊!
荣妃愣了愣,想明白了儿子的话后,目瞪口呆的问:“这么乖巧的姑娘你还不满意?你是要挑剔到什么程度?”
“乖巧啥啊?”乖巧给别人看,又不是对他乖巧,有用吗?
董飞霞对别人小心翼翼,对他就肆无忌惮,他是喜欢活泼的姑娘,却不意味他喜欢受虐!“您别看她外表温驯,就以为她本性如此,其实她野得很。”
荣妃嗤之以鼻,跟儿子这种人在一起,树木也会自焚引发森林大火。“你若是讨厌她,以后另外找别的女人就是了,不过这世上要找个你喜欢的,估计比天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难。”
“……也不是讨厌她”应治有自己的困扰。
董飞霞的脾气再坏,他也不在乎,他知道她不会耍手段、玩心机,比起那些外表唯唯诺诺,暗地里算计、陷害他的人来说,董飞霞已经好到值得嘉奖了。
他不甘心的是,她对他不够好,以及她对刘顺尧的旧情!
“怎么?莫非你爱上她了?”荣妃惊讶的打量着儿子别扭的神色,清楚的找寻到他重视董飞霞的痕迹。
“什么情情爱爱的,只有无知少女才在乎;我一个大好男儿,胸怀家国,不搞这一套!”应治拿出扇子,潇洒的扇了扇。
“这画怎么这么眼熟?”荣妃发现扇面上画了一个清秀佳人,定睛细看,这不就是董飞霞嘛!
落款处还有应治的印记,精通丹青的他把董飞霞的柔和之美,描绘得十分传神,荣妃要笑不笑的打量嘴硬的儿子。
应治马上收起扇子,不言不语──他的心事自己明白就好,没有向家人倾诉的习惯。
荣妃笑出声来,“大好男儿,胸怀家国,也还有时间画心上人的模样。”
应治感到没面子,反驳道:“什么心上人!只不过是整天和她在一起,难免会把她放在心里。”
“欲盖弥彰!都整天在一起了,不腻、不烦,还要放在心里,画在扇子上随身携带着,这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又是什么?”
“她是我的女人,不管喜不喜欢,我要对她怎样就怎样。”
“你呀!要不是皇子,看看谁会嫁给你?”
应治一听,面色微变,突然想到董飞霞也是迫于无奈才嫁给他的……想着想着,他又不高兴了。
如果他不是皇子,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嫁给他?
那么,现在呢?她是否开始觉得嫁给他是她的幸运?
荣妃很了解儿子,见他神色变化就知道他的心事,叹气道:“董飞霞当初嫁给刘顺尧,她父母是反对的,有比刘顺尧更好的男子向董家示好过,可她认定了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嫁到刘家,这说明了她不重视别人的身分、地位,比起权势,她更重视一分真挚的情意。”
“是,她喜欢刘顺尧。”应治继续生闷气。
“如果有人能受得了你这个脾气,喜欢上你,就算你不是皇子也对你不离不弃,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人;如果还没有这样的人,但你遇见了你喜欢的女子,就想办法让她成为这样的人。”
应治看向荣妃,忍了好久忍不住请教,“……用办法什么?”
“女人一生只有一个夫婿,谁也不想被辜负,但历来的传统注定我们会受伤,即使丈夫变了心,有了其他人也不能说是背叛,只能接受安排。”
“长此以往,当初对丈夫不管爱有多深,都会消磨干净,你要一个女人永远爱你,就得全心全意对她、尊重她,对她好就像对你自己好。”荣妃目光惆怅,彷佛不是在对儿子说话,而是说给别人听。
“您希望我专宠她一个?”这毫无困难,应治也没多余的心情去关注别的女人。
“不。”荣妃矛盾的笑了,当一个女人自己成为母亲,也会要求儿子多妻多子,忘了自己当媳妇时所奢求的专一。“我无法给你任何建议,但希望你不要像全天下的男人那样三心二意,对身边每一个人都要关照,只要你诚心对他们好,他们也会真心为你卖命。”
应治的确性情不佳,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荣妃不可能真的讨厌他。
相反的,她多么希望所有人都爱他,希望他有足以信赖的人陪伴,不会遭到背叛,永远不要受伤……
荣妃的眼眶一热,转过头,不让应治看见她热泪盈眶。
“儿子怎会和全天下的男子一样呢?您难道不晓得儿子是何等的突出,平凡男子哪能与我相提并论?”
“行了,走吧,走吧!见了你就心烦。”
应治见母亲看都不看他,似乎情绪不太好,虽不知母亲是在烦什么,自认很孝顺的他只能选择顺从,默默的离开。
一路思索母亲的话,应治的心有点乱。
从前他专心政事,只爱清扫政敌;成亲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的妻子,朝政上的人事对他来说,竟渐渐的失去吸引力。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在乎董飞霞也许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明白和董飞霞在一起时,他格外开心,每天都精神焕发,也对她格外的纵容。
应治愈想愈觉得不平衡,他对董飞霞太好了,这分好已经完全违背了娶她的初衷。
可她呢?是不是还喜欢着刘顺尧?
应治控制不住思绪胡乱游走,重重疑虑包围了他,令他感到很难受。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除掉刘顺尧?但这么做好像是在认输,彷佛除了消灭她喜欢的人之外,他没能力得到她的爱──
他不屑如此!
应治满月复心事,回到王府后,看见前来迎接的喜贵那张忠厚老实的脸,问道:“你说,喜欢上爷容易吗?”
喜贵闻言,嘴巴大张到可以塞下一个碗。
“什么态度!”应治以冷厉眼神射了过去,往前走几步又回头问:“那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爷?”
原来您还知道很多人讨厌您啊──
喜贵调整一下口型,虽然不晓得应治问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却深知该如何回答,赶紧道:“这个和天妒英才的道理是一样的,寻常人等哪能理解三爷您的优异呢?您就是那鹤立鸡群的鹤,可惜全天下九成的人都是鸡,他们不喜欢您也是因为您太有为、太杰出了!”
“嗯,说得很有道理,深得我心。”应治取出扇子扇了扇。“那你说说,王妃是鹤,还是鸡?”
喜贵如遭雷劈,恨死自己的学识有限,所知词汇不够充足,结巴了老半天,傻笑着回道:“王妃如此优雅不凡,不只是鹤,还是落入凡尘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