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咏夜拿出系在腰间的弯刀,在戴小奴眼前晃了晃,又收回囊中。
戴小奴不高兴的嘴角下垂,“趁我毫无知觉时下手,卑鄙!”
伤痛使她的责备声轻微得更像撒娇,骂完了,她突然发觉被子下的身体有些滑腻,不放心的抬起手,艰难而缓慢的拉开一角被子,看看里头——
“我的衣裳?”戴小奴羞愤得急忙压下被角,忍住疼痛吼道:“谁月兑了我的衣裳?是不是你?”
“举手之劳,不必道谢。”
“谁要谢你了?自己不爱穿衣裳,还月兑我衣裳,龌龊!”
李咏夜嘴唇微张,本欲解释,她整个人都是那位女大夫在照顾的,但一看她羞愤得满面通红,仿佛一团爆炸的小火球,他突然不愿解释,让她放心。
“你伤筋动骨了,不清理伤口不行。”李咏夜万分不得已的摊开双手,逗着她,“我好心帮你,你还对我发火,太失礼了。”
戴小奴眉毛竖立,狐疑道:“我要抓你,你会好心帮我?”
李咏夜垂低视线,瞄了瞄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掌。
那小手上的手指只剩下三根指头,缺了的两根,听女大夫诊断,是早年遭人硬生生斩断的……女大夫还发现戴小奴身上大大小小的旧伤口没上百也有数十道,相信她一定吃过不少苦。
“你傻傻的当肉垫,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只是我,让你抓来的女大夫也说不怪你了。”李咏夜的脾气向来不错,没有王侯家的恶霸气焰。
虽然在戴小奴身上吃了点亏,但见她沦落得这般惨痛,他也不忍再跟她计较了。
而且上的伤害并未使戴小奴面露苦色,他推测,她可能习惯了遭到创伤,曾经有过相当痛苦的煎熬岁月。
“独孤倩人在哪?”听李咏夜提起那个女大夫,戴小奴马上着急的追问她的下落。“可别让她偷跑了!”
“没她的事,她当然得回家报平安,难道还留着等你康复后再让你抓吗?”
“你怎么没拦住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戴小奴焦虑了,回想自己摔得这么惨,多少有李咏夜的功劳,她愤慨的瞪他。
“我和你似乎……并非同一挂的伙伴?”李咏夜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她的额头。
“不准敲我脑袋!”
“乖一点。”落到他掌心了,还这么凶。
她红着眼睛警告他的样子像只毫无威胁的兔子,清脆的嗓音也变得软绵绵的,简直是在勾引人欺负她。
“再敲我咬你!”戴小奴瞧见他嘴边流淌着浅笑,似在嘲笑她。
李咏夜仗着她重伤无力抵抗,兴致高昂的将手凑到她嘴边,挑逗着道:“你咬啊?”
没想到戴小奴竟然完全不顾伤痛,奋勇咬去——
李咏夜眼明手快的抽回指头,耳边仍响起她牙齿的碰撞声!
喀嚏!
一听便知道她是多么用力的咬下去。
“啊……”咬空的戴小奴不由自主的发出痛苦的申吟。
李咏夜轻轻的捧起她的下巴,端详着,“怎么了?”
“牙,我的牙……好像断了。”一丝鲜血从她阖不上的小嘴流出来。
李咏夜不忍卒睹,摇头感叹,“太惨了,你是上下左右、前后里外,无处不伤了。”
“呜呜!”戴小奴抽着气,大眼一抬,瞥到他清俊的容颜不仅没有半点同情之色,反而憋着笑意,非常辛苦的隐忍嘲笑她的。“素偶砍错了么?泥好像在消偶?”
她难以置信的问,出口的话因嘴巴疼痛,发音完全走调。
“你问我‘是我看错了吗?你好像在笑我?’对不?”李咏夜准确的猜出她质问的原声,慎重道:“做绑匪的做到你这种地步,是何等艰辛困苦啊!看你这么凄惨,几乎是体无完肤,我怎能落井下石的笑话你?”
“是啊、是啊!”不过他的表情好像更爽了?
“我若有笑,也是欣慰的笑。”李咏夜语气温和的安抚戴小奴,“你坚苦卓越的手段以及顽强不屈的精神,令人对绑匪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重塑了绑匪形象,使这门事业增添了喜气和娱人的作用。”
“……”再笨的人也听得出他的确是在嘲笑她。“作用你的头,闪开!”
李咏夜点头起身,“我出去给你找些吃的东西。”
“哦……”这家伙还会惦记着她的肚子会饿,戴小奴立即决定原谅李咏夜的种种不是,甚至萌生出一丁点的感动。
只是他刚踏出房外,门尚未关紧,爆笑声就从他的口中源源不绝的飘荡而出。
戴小奴稍微感动到的脸蛋,在瞬间一吋吋的发绿,可恶的家伙,居然笑得这么离谱……
她有那么可笑吗?
戴小奴生着闷气,以有限的力量转动双眼,环顾周围的环境。没床帘遮盖的床榻,以及明亮的晨光,让她看清了左右的摆设。
她正躺在与李咏夜发生打斗的竹屋中,那宽大的水池与床位隔得有些远,她看不到水池里头还有没有水。
沐浴的念头不期然的跃进脑海,戴小奴感到浑身是汗,愈是想清洗身子,愈是闷热难耐。
没由来的,她想到了李咏夜光滑的赤身,以及他腿间那类似“兵器”的男性独有之物。
戴小奴的小脸渐渐的从绿变红了。
恰逢此时,门口传来三、四人的脚步声,接着几个孩子的嗓音传了开——
“大王,那个姊姊醒了吗?”
“我们想去找她玩,她长得真逗人,好像财神画像里的小童子。”
“是呀!我家门上就贴着招财进宝的图,她跟进宝女圭女圭真像。”
李咏夜手捧着一盘热食,停在竹屋门口,回头与那群曾向戴小奴索取孔明灯游玩的孩子们说话。
“她在郁闷着,别去招惹她。”李咏夜边回忆戴小奴的惨状边笑道:“全怪你们把她的灯笼玩破了,害她摔得快残废。”
“我们是看天上那么多灯笼,以为她发现坏了,会去换一个嘛!”
“当时真不记得要告诉她灯笼破了,而且我们也不晓得灯笼破了会飞不起来呀!”
一个个连忙推卸责任。
李咏夜无意谴责他们,事情说来说去,还是得怪戴小奴自己鲁莽。
他敷衍孩子们,“先回去,等她不生气了,我再叫你们来向她道歉。”
竹屋内,戴小奴静默的听着门外人的对话,疑惑一个个的产生……
李咏夜这个王府世子,却是在山里和小老百姓一起生活,他不嫌闷吗?而他的性情颇为温和,完全不像传说中能够独自扫荡满山贼匪的高手?
她的来意不善,他却让她舒舒服服的待在安适之处,没把她关到牢狱中严刑拷打、折磨一番……有点不太合理。
门,缓缓的开了。
李咏夜漫步而入,晨光中,一身绿衣的他,恰似湖水深处明丽的水草,柔和得使人一见舒心、再看陶醉。
他的嘴角始终悬挂着慵懒的浅笑,有山野中人的宁静平和,也有王侯贵族的安逸从容。
戴小奴忍不住盯着他细细观察,这么斯文的人,她很少见到过,连耻笑她都体贴的跑到屋外去笑,这算不算礼数周到?
方才她觉得他可恶,如今看他温文儒雅的模样,反而认为他很有礼貌,不再讨厌他了。
只是在他温和的容貌与气息的掩盖之下,总是有一纵即逝的狡黠光芒,从他眼角中泄露而出,令戴小奴连想到经常到农家偷小鸡吃的黄鼠狼独有的奸诈狡黠。
“眼睛睁这么大,不酸吗?”李咏夜坐回床畔。
她讨人喜欢的脸蛋透露出的憨态,惹得他心痒痒的,被她一瞬不瞬的端详,他又萌发出欺负她的不良。“先喝点药汤,我吩咐人去找大夫来诊治你的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