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蝶衣的心跳错乱了,双颊开始发热,不知如何阻止上升的体温,就听花弄影开口——
“我带在身上的是我爹……通敌叛国的证据。”
任蝶衣顿时愕然,烫到心窝的情焰倏地熄灭了。“据说你父亲及其兵部的同僚能调动国上内三分之一的兵马,而你兄长在他岳父的推荐下接任了将军之职,又掌管了另外三分之一的兵马,你们家要造反简直如探囊取物、无人可挡,又何必去勾结外敌?”她始终无法相信大理寺密探的指控。
纵然此时花弄影已承认了,她仍认为真相并非如他所言。
花弄影叹道:“蝶衣,你知道我哥这个人,他与我爹一向政见不合,绝不会与我爹联手起兵造反的。”
“是,我相信冰彦不可能通敌叛国。”她的话说得干脆俐落,透露出她对那个男人的信任。
花弄影听得有些不是滋味,不晓得自己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换取她如此信任?在迷上任蝶衣后,他比唯利是图的商人更爱斤斤计较着她对他的好与坏,丝毫都不愿输给他的兄长。
花弄影又是一叹,暗自承认梁叔警告得很有道理,再与任蝶衣纠缠下去,他会愈来愈不稳定,最后害苦了自己。
“花弄影,你找我护镳一定是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任蝶衣的视线停留在他隐约散发出些许烦恼的眉眼间。
她早已习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悠闲样貌,压根看不惯他藏有愁绪的神态,因此不由自主的想为他分忧解劳。“告诉我该怎么帮你?”只要他不再戏弄她,她愿意给他力量。
任蝶衣眼底流露出的关切与坚定神采,一波波撞击着花弄影的心房,他回过神,望定这个令他着迷的女子,胸口的悸动逐渐强烈,他相信再不会有人像她这样使他疯狂。“你只需陪在我身边,等……事情过去。”他语调平缓的告诉她。
“什么事情?”任蝶衣不自觉的凑近他,忘了自己曾经有多么的排斥花弄影,只顾着挖掘他的秘密,“你是站在谁那边?你哥?还是你父亲?”
花弄影闭上眼轻轻的笑,不该告诉外人的秘密,他只犹豫了刹那,便毫无抗拒
的告诉任蝶衣,“我谁也不想帮!我哥需要证据来牵制我爹,而我爹则需要我出力以牵制我哥,你说我该帮谁?”
任蝶衣在他忽然深邃的眸光里见到了一种似真似假的暗示,仿佛她的意见能主导他的决定,她不以为然道:“我让你帮谁,你就会帮?”
花弄影落寞的回答,“不用说我都知道,你会选择帮我哥。”
他落寞的样子就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任蝶衣哑然,觉得他在指责她,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他凭什么摆脸色给她看?
“当然得帮你哥!”她冲动的声明,“他曾为国家出生入死、领兵征战、保卫国土,是个正直的英雄;而你爹——”
花弄影无力的打断任蝶衣的话,“我爹是个全国皆知的奸臣,他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仗势欺人,是个卑鄙的小人。”
“既然你清楚是非曲直,何必再问我?你应该带着你爹叛国的证据到京城去大义灭亲!”任蝶衣义正词严的话语因着花弄影渐渐黯然的眼神而慢慢的减弱。
“我晓得我爹有多么糟,但无论如何,他总是我的亲生父亲。”
花弄影溢满容颜的为难神色,令任蝶衣当下不知所措。
当他不愚弄人,不要手段气她,欺她:反而展现出与以往不同的面貌,她就会开始变得迷茫,且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变化多端的神态所影响,迷失了自己的心。
“我哥交代我在取得我爹通敌叛国的证据后回到京城,并设法掌控我爹,但你瞧如今,连大理寺密探都晓得此事,我爹那儿必然也收到了讯息。”他有预感,父亲将有所行动了。
“谁都不希望一家人闹得反目成仇,可你已经插手,就无法退出局外。”任蝶衣说不出打哪来的耐心,坐在他身边陪他谈心事。
她根本不必管他的家族纷争中谁死谁活,但见他满面愁绪,她就是无法硬下心肠置之不理,倘若他能永远这么老实,她相信自己能够与他友好的相处下去。“花弄影,我相信你,我会送你回家,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帮你爹做出危害国土之事。”
他听着她的要求,心中很想答应她,毕竟能使她开心,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然而仍有许多事是他无能为力的……
花弄影苦笑了,没有刻意拿捏腔调,声音依然蕴涵着迷惑人心的旋律。“来不及了,蝶衣,在我们赶到洛阳之前,我爹恐怕已经出手了,他谋画已久的叛乱近在眉睫。”
放下所有挑逗与暧昧的神色,花弄影认真的执起任蝶衣的手,凝视她错愕的面容,柔声道:“我已派人用尽一切手段将你在京城的家人接出城外。”
意想不到的消息,再次震动了任蝶衣,她顾不得自己的手被他温暖掌心包覆着,只是镇静的问:“你是否……根本无意回洛阳?”
“不,我得回去!纵使迎接我的是一场混乱的战场。”他垂下头,带着伤痕的俊美脸庞不露一丝情绪。“我希望届时你能和我在一起。”
即使京城的动乱迫在眉睫!
任蝶衣看着自己让他抚弄过的手指,心微微的发颤着,一时间难以消受他所泄漏出的秘密。
“我知道我的决定很自私,”花弄影叹了叹,妖精一般的语调散发出无限诱惑。“但我没办法搁下你不管!一旦我父兄争斗,天下必然大乱,而直到现在,我仍决定不了我该帮谁。不过我能肯定的是,日后我将再没工夫去追逐你的身影了。”
“那真是我的幸运。”任蝶衣无意识的回嘴,心思全都集中在与他交缠的手指上,她想抽出,他却揪紧不放。
“蝶衣……我只剩下三、四天的时间和你在一起了。”花弄影突然松手,让她发红、发热的手指离开。
任蝶衣不自觉的屏息,要自己冷静,被他纠缠过的手指像是染上了他灼热的温度,一点点侵入到她的身体;从指尖到手肘,顺着肌肤烧到颈项、胸口,甚至是她的全身各处。
他令她……莫名其妙的燃烧起来,让她无法冷静下来。
“等你陪我回到京城,假如你仍不喜欢我,我会……放你走。”暂时的!花弄影没将死不放弃的决心说出口,只让她听见他忧伤的妥协。
风渐渐停歇了,不再吹进敞开帘布的车窗内。
任蝶衣无言,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花弄影相当难缠,就算她一直想从他的身边逃离,但她从头到尾都不厌恶他的行为;她只是害怕一旦被他缠上,她会永远抽不开身。
“我从不承认自己怕过什么……但如今我必须坦白,我真是怕了你了。”任蝶衣抚住额头笑了,她那不再拒人于干里之外的娇容因着一丝笑意,绽放出惊人的柔媚风情。
花弄影在她少有的笑靥中心醉了,难得与她私下相处这么久,还没吵闹开来。
她不再是以剑拔弩张的态度对他,令他像是得到丰厚的奖赏一般的深感安慰。
“花弄影……我家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镳局,没权没势的,你缠着我,什么也得不到。”从一开始,她就以超乎寻常的耐性包容着他的挑逗,她以为她的容忍是为了冰彦,但会不会她错了?!即使他不像冰彦,不是冰彦的弟弟,她恐怕还是会尽力忍受着他的戏弄吧?
她对他已产生了……异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