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音有种回到童年的错觉。“你能帮我什么?以你的能耐,是不可能保护得了我。再说你的地盘,这屋子经得起打斗吗?我的仇家找上门,你能阻拦?”
“至少我可以掩护你,帮你逃跑呀!”
赵凯音一阵苦笑,没料到世上竟有人能令他如此的哭笑不得。“啊!真是辛苦你了。”
“你似乎很不屑?”叶丹枫手指敲着放在桌上的纸,小声的催促,“快写、快写!”
她像是在跟爹娘讨糖果吃的小孩子,有些娇憨。从未有人如此对待过赵凯音,他没辙,却也感到新鲜,不讨厌她的态度。“你活在这山野中与世隔绝,不明白世间的险恶。有时候你不先出手,别人就会伤害你,毫无理由的伤害你。”
“没这回事。除了你,我不相信别人也会这么野蛮没教养。”
“……”找死吗?
“总之,我有我的原则。你要我帮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叶丹枫继续敲桌子。
赵凯音频频露出无奈神色,激发了她的胆量,抛开后顾之忧,尽情的索取他的担保。
他想不出她这么个不懂武功、不知谋略,只会医术的年轻女子能帮他什么?
“我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叶丹枫突然羞怯的问。
“你总算发现了?”敢这么“逼迫”他的人,她是第一个。
而他竟容忍了?是他的修养变好了,或者是她在他心里已经不一样了?
叶丹枫干笑两声,暗骂自己太入戏,忘了分寸。“可是、可是我保证,假如有人伤害你,我会帮你一起对付他们!反之,你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好不好?”
太强势会令人憎厌,她的目的是得到他的信任,而非与他对抗。
叶丹枫机灵的转而以哀求的目光望着赵凯音,不再咄咄逼人。
“又说帮我?”没有别的企图,只求他不去伤人吗?
赵凯音幽幽一叹,尚未点灯的屋子一片灰暗,身旁女子闪亮的双眸比阳光灿烂,看着她,仿佛看见光明。
他抗拒不了她带给他的光明。“那么,跟我走吧!”
沉陷在她纯净的眼波里,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还有的梦想、还看得到希望的年少时期,那些全都因她的存在而再度出现……他遗忘许久的梦想与希望,事隔多年,又回来了。
“去哪?”叶丹枫不敢确定的眨着眼睛。
“你无亲无故的,待在这,绝对帮不了我。”他心思转动,带走她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他不想将她留在荒山野岭。“你干脆随我离开,我那儿有许多药材,你到我的地方,再帮我做解药。”
“你让我……跟你回家?”叶丹枫先是一惊,继而尴尬。“方便吗?”
“那不是我家。”他纠正道;“只是一个安全的住所罢了。”
他已没有家人了,哪来的家?
思及他在这片国土上满是仇敌,叶丹枫不禁唏嘘,然而她的行为并非是在帮他,而是为彼此树敌。
但她无路可退,她必须跟他走,取得她所要的东西!
一开始,没把握堂堂正正的找他商议、取得秘药,选择定歪路的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后悔。
当他那一掌打上她的胸口,应该也打掉了她的良知……可如今,面对他偶尔流露出的真实情绪,她仍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错误?
“我会报答你。”等不到答复的赵凯音,打断了叶丹枫的沉思。
“我才不相信。”她只盼他发现真相后,不会追究她的欺骗。
至于报答,她才不敢奢望。“你别恩将仇报,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放心,这世上不会有那种人。”
叶丹枫挑了挑眉,手指胸口,提醒道;“你曾经做过。”
赵凯音苦笑,“还痛吗?”
她无意识的噘了噘唇,随口道;“一点点。”
“我帮你揉揉。”手伸过去,他却想触模她半翘的嘴,那犹如花瓣诱人采撷的唇片会有多么柔女敕?
“喂,你忘了我是女人吗?”叶丹枫眼捷手快的拍开他的手。“男女有别呀!这位公子。”
“赵凯音。”报上名,他提醒,“叫喂,听得不太舒服。”
“我知道,看到了。”叶丹枫指尖一点,停在桌面那张保证书的落款处。
那里,有他的名字。
“你呢?”
她嘴巴一张,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说出真名,“叶丹枫。”
幸好她一直窝在药房,不爱抛头露面,江湖上无人知晓她是某位神医的徒弟,要不然,她又不打自招了。
赵凯音笑着拿起保证书,指明道;“你没发现,上面没写你的名,只写你并不能证明‘你’是谁,等同无效。”
“对呀!快点修改。”叶丹枫惊醒似的拍拍头,着急道;“快,加上我的名字吧!”
她从未奢望一张纸能约束他,这种孩子气的做法,只是为了令他觉得她幼稚没威胁而已,很幸运的,他信了。
赵凯音乐在其中的写上她的名,纵然身陷困境,周遭满是难解的疑团,他仍感到悠闲自在。
谁设计他?
体内的毒,是哪位高手的杰作?
为什么山贼们会抓他?
辟府的出现未免太凑巧了?
他知道背后必定是有人在推动这一切事件的发生与走向,那会是谁?
他的仇家太多,找不出答案。
“写好了,你检查吧!”将保证书还给兴高采烈的叶丹枫,看她边打量、边满意的点头,眉目间流溢出夺目的光彩……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想带她走,把她留在身旁,让她永远为他而笑。
至于认识她以来所经历过的莫名其妙的灾难,究竟是谁在和他作对,他一点也不担忧。
他有信心战胜所有敌人,如同以往。
第四章
他已经信任她了吧?
叶丹枫收回清洗过的衣裳,抚了抚精致的绢衣,在晨光中,偷看着伫立在屋子前正在梳理发丝的赵凯音。
“几时出发?”发现叶丹枫的视线不断徘徊在他身上,赵凯音转过挺拔的身躯面向她。
他们说好了,今天动身前往重庆。
她表现得热心公益、乐于助人,没拒绝他的任何需求,也没令他对她的热切产生猜疑,她想,她应已确实成功的取得了他的信任。
“用过早膳再走吧!我立即去收拾行囊。”叶丹枫迈步靠近,将晒干的衣裳交给赵凯音。“你的头发怎么只留到肩膀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因此寻常人,一生从不剪发,任其慢慢滋长;而赵凯音显然是经常剪发,才能保持及肩的长度。
仅穿着白色里衣的他,随意的拨弄着肩膀的发丝。叶丹枫的疑问,令他清亮的眸子逐渐浑浊,脑海里冉冉浮现出一幕幕悲痛的往事。
“我亲人死去那天,仍是孩童的我……头发就是这么长。”活下来的他一直不再蓄发,仿佛自我强迫的提示,时刻提醒自己;他也在那天死去。
九族俱灭!
人世间不再有他的亲人、他的家。
叶丹枫垂下头,很后悔自己提起不该提的话,触动了他的伤心记忆。
她只与师父相处,少和别人打交道,原以为自己够冷静,不会感情用事。但如今,与赵凯音交往渐深,她才发现自己仍会迷惑,不如想象的狠。
即使被他伤害过,明白他绝非善类,她还是不能尽兴的欺骗他、利用他,她还是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动摇、有所厌倦。
“在为我难过吗?”赵凯音低声发问,打破了突如其来的沉寂。
他温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头顶,她抬起眼睛,看见他柔和的笑颜在她面前如花绽放。
此时此刻,他信任她、关心她。
叶丹枫窒息了,浑身不舒服,一颗心晃荡不已,十分难受。“我不晓得你发生过什么事,怎么为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