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舞长剑,时而指挥士兵应战,时而砍下迎面飞来的袭击,一心两用,稍微闪神,身边的士兵忽地中箭倒下。
一名女真人踩着同伴的尸骨,蹬着云梯,爬上城墙,举起刀子就要攻击他。
朱延熙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招架,身后突然冲出一道人影——提起脚就往敌人头顶一踹,硬是把人踹下墙去。
顿时,哀号声响彻四方,掩盖过了弓弩飞射的馀音。
朱延熙纳闷的望着出脚之人——
身高只及他胸口,随意覆了件战袍,抬起一张干净美丽的脸,以维护他的姿态,守在他身旁——这个人,竟是琉璃!
“你怎么又来了?”朱延熙仰天长叹。“什么地方不能来,你存心往什么地方钻是吗?”
“你不必管我,照顾好自己就够了,”琉璃转开话题,拿起堆在一旁的石头,扔下城墙,阻拦女真人攀爬。
“正打得如火如荼,你身陷其中,我怎么能安心!”朱延熙说得声声肺腑,字字恳切。
“同样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琉璃挤了个甜笑给他。“既然我们都担心对方,不如干脆一起战斗吧!!”
她从没伤过人,但处在血腥的战场中,仁慈已发挥不了作用,她顺着本能的攻击,受伤就对抗,不会傻傻的任人欺凌。
“回去!”朱延熙观察她冷静不胆怯的表现,和周围的士兵一样卖力,她用她的行动证明她也可以保护这座城。“你不怕吗?”
他疼惜的问琉璃,这个女人总是令他惊奇。
“不。”为了保护国土,与陌生人战斗,即使受害也是光荣的。
和以往,在家中遭到最亲的人伤害,心痛茫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让我做点什么,我不想躲到远处烦恼。”
有朱延熙在,陪他一起战斗,就算遇害,她的心也是完好无缺的,甚至满足得就算疼痛也能欢喜的笑出来。
一瞬间,朱延熙看懂了琉璃的心事,动容的揽住她的肩头,留下恋恋不舍的手印。
随后,中断儿女柔情,操纵士兵抵抗外敌。
从日落到月升,战斗声没一刻停息。
琉璃忙着对抗进击的敌人,根本没工夫注意身边的朱延熙。
彼此无暇再说上一句话,但是两人都很镇静,不必张望找寻,就能感觉对方的存在,支撑着自己,给自己温暖的力量不倒下。
终于,夜色全黑。
反复攻城无效的女真人,在大同士兵与城民顽强不屈的抵抗下,丧失斗志,渐渐撤退。
“他们退了。”城头上,不知哪个士兵先出声喊道。
逐渐的,消息愈传愈广,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抗战使女真人不得其门而入。
于是欢呼声取代了片刻前的厮杀哀呜,所有人都胜利的高喊着,“他们退了!”
琉璃张着黑亮的双眼,使劲的看着女真人渐行渐远,愉悦之情从内心深处破土而出,贯穿她的全身。
“别松懈!”朱延熙依然平静无波的声音回响在上空。
琉璃不由得回头看他,她英伟不凡的心上人还是那么从容,没有一点疲惫或颓丧。
“王爷。”了望台的一名士兵在眺望中发现异状,又是期待,又是畏惧的禀报,“远处有军队行来!!”
朱延熙心头一震,放眼观望——
城外另一面,女真人撤退所选的不同路道上,漫起了滚滚烟尘,一大队兵马正火速赶来。
“那是援军。”看到战旗上的字,朱延熙总算露出雨过天晴的笑容,“援军到了!”
城上士兵闻言,庆贺声愈加响亮;城下退去不久的女真人发觉战事有变,退得更迅速。
“没事了。”朱延熙走到琉璃身后,端详她有了些微擦伤的脸,沉稳的嗓音予她慰藉。“我们熬过去了。”
一直发呆的琉璃不敢相信的眨眼,直到他的体温在柔和的轻触中,融化了她的惶恐,她慢慢露出激动之色,扑到他怀里,喜极而泣。
“太好了。”得救了。
她哽咽着重复,“太好了。”她始终陪在他身旁,她有力量帮助他,能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感觉是那样美好,为此,她高兴得眼泪一直掉。
朱延熙苦笑,抹着她的泪珠,不明白穿着战袍、未施粉黛的她,脸上还挂着丝丝血痕,明明狼狈不堪,为何他仍觉得她无比可爱?
“我有帮到你。”琉璃邀宠似的,笑咪咪的说。
朱延熙的眼底闪过沸腾的,顿时明白了自己总为她出人意表的面貌而心动,是无法抗拒的爱意在作祟。
只要爱着她的一天,他就不可能抵挡得住她任何有意或无意的诱惑。
“我看见了。你的努力,我全看见了。”他难以克制的垂下头,在前前后后众多士兵面前,在她惊讶的眼神中,爱恋的吻住了他怀里的人儿,“马上奖励你,我的琉璃。”
周围忽然冻结似的,人们没了言语,目瞪口呆的看着拥吻的两人。
然而他们已无法在意谁的误会、谁的议论,一心一意只记挂着对方,只能沉浸在唇舌的胶着中,品味相爱的甜美滋味。
***bbs.***bbs.***bbs.***
大同成功的守住了!
女真人经此一役,折损了数千兵力,一无所成的退回边境。
在整座城的欢庆声里,朱延熙忙着调兵遣将,收拾善后,分身乏术的连续两、三天都没能见上琉璃一面。
难得空闲下来,却又接到密报,不得不再度出发。
时节已至秋末,傍晚,朱延熙回到大同知府的府邸,走向琉璃借住的院落。天色未黑,她在房中忙碌的身影清楚的映入他的眼帘。
罢度过困境的人儿,并未受到战争残酷一面的影响,非但没变得憔悴,反而像是找到自信似的,她变得更有精神,神采奕奕。
“终于见到你了。”察觉门外有人,琉璃抬头一看,欢喜之情立即跃上眉眼,她放下破旧的医书,跑出厢房。
朱延熙自然的张开手,把她拥入怀。
版别的话语徘徊在舌尖,说不出口,他无声一叹,不知还需多久才能与她好好相聚?“几时回边关?”琉璃知道,处理完大同的军事,他又得远赴战场前端了。“能带上我吗?”
朱延熙亲了亲她额头上结茧的伤:心思飘荡不定。“我接到密报……知道朝中的奸细是谁了。此人已顺利逃出京城,正要从飞峰崖出关。”
“飞峰崖离大同很近。”琉璃听说过,那是长城最险峻的一道关口,寻常人根本不会选择走那条路。“现下立即追赶,也许还抓得住那个人。”朱延熙神色复杂的说,暗藏着伤感隐忍不发。
那个奸细是他认识的人吗?琉璃感受到朱延熙强烈的失望,萌生了为他解忧的念头。“我陪你去吧!我不会坏事的,不信你看看这次在大同,我有帮到你,没害到你,我也是有用处的……”
朱延熙手指一点,停在她唇瓣,打断了她急切的声明。“知道你行,这世上还没人敢叫我去冒险,更遑论指派我去演空城计。”
琉璃装出不堪重负,耸了耸肩,懊悔道:“若早知是你,我才不会提议什么空城计,看你独自面对千军万马,我都快吓死了。”
“琉璃。”牵她进房,同步行走,犹如多年夫妻那般亲昵,朱延熙由衷道:“即使你帮不了我,我也不会失望;我不是要你为我效力才带走你,我带走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听得鼻头发酸,为了他这一句话,要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她也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