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
“你……你不知道那个病人的状况,她的手术有很大的风险,可是你却向她的先生那样说……”汪予睫的声音在这一刻像是慌了。“我一直不敢给他们太大的希望,可是你……”她咬住牙,消音了。
杨岭望着这样的她,沉默了一阵,然后他说:“你还记得当初在受袍时候念的医生誓词吗?”
“恩。”
“我将牢记医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但是医生本人对病人的爱心、同情心及理解,有时此外科的手术刀和药物还重要。”杨岭念出希波克拉底誓词其中几句。“就像这个誓词说的一样,有时候你要做的不只是治疗那个病患的身体,你也要给予他足够的希望,让他或是他的家人相信他可以活下来。”
他拍拍她的头,一笑。“我知道你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你也要相信自己不会让他们失望,对吧?”
“最好这么简单。”汪予睫吐出一口气,若可以的话,她当然也希望手术可以顺利结东,只是……“我还是有点害怕。”第一次,她在杨岭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
饼去她一直把生死的问题看得太严重,每下一刀都要害怕自己这一刀就是终止病人生命的一刀。这样想着,手术时总不免战战兢兢,有时甚至弄不清自己握的究竟是手术刀,抑或是死神的镰刀?
杨岭像是看穿了她的烦恼一股搔搔她的头,道:“你这样的害怕是好的,但你的害怕只该用在手术前,去做更多有关手术的评估和准备。至于手术时,把那些不需要的想法丢到一边,把病人当尸体。相较于把尸体救活,其它的事想想似乎也没那么困难了是吧?”
他的目光直接而毫无怀疑,汪予睫被他这般的眼神望得有一些震慑。忽然间,她想起杨岭和她都是医生,那么,他现在所说的这一切,是否真有反应在他的手术刀上呢?
她抬眸瞅向他,杨岭曾说过他想看她动刀的样子,当时她嗤之以鼻、直呼无聊,然而现在……她也开始想看这个男人动起手术刀来的模样了。
于是她说:“我想看你开刀的样子。”
杨岭一愣,未料会听到她如此要求,继而他笑出。“好啊,如果你加入MSF的话,包准你每天看到不想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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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加入MSF的话……
杨岭当日所说的话犹在耳边缭绕,汪予睫尚不及深思其中可能,便陷入了天昏地暗的忙碌状态。
眼看病患手术日在即,汪予睫半夜睡不着,便拿出记载着病患大小资料的小册子,就着床头昏暗的夜灯开始研究。
身旁杨岭正睡着,从两人真正在一起之后,杨岭便睡在她房间了——因为她睡的是双人床。不知不觉中,本以为这样会睡不着的汪予睫也已习惯,只是可怜了睡在门外再无人陪的小猫。
那天去超市后,杨岭像是倏然想起似的。“啊,我忘了去接猫!小慈只答应要帮我照顾一个星期的。”
见他看了看她,然后面露苦恼,汪予睫大概明白他想起了什么——她对小动物过敏。他挠挠头。“好吧,我问问小慈方不方便收养那个小家伙好了,若不行的话……也只好找寄养中心之类的想想办法了。”
汪予睫瞅着他,知晓杨岭喜欢那只猫,却顾虑到她的状况。她道:“我无所谓。”
杨岭瞪大眼。“可是你……”
“我会去看医生。”她淡淡瞥了杨岭一眼。“反正……我不讨厌那只猫。”只要它别来招惹她的鼻子便行,而且动物过敏这样的事,一旦真正接触到动物,大概六个月到二年间便可产生抵抗力,杨岭其实也算是多虑了。
再加上……
提到那只猫,一件被汪予睫抛诸脑后的事便悄然浮上脑海——尽避现在杨岭在她身边,可到了某一个时候……他总要离开的。
他真正的家、真正的归属不在这里,而在世界各地,任何需要他支援的地方。
思及此,她的心情便变得一片灰暗,在去育幼围的路上一直缄口不语。杨岭见了,实在不忍她逞强下去。“你不用勉强——”
不料,汪予睫截断他的话。“我没有勉强,我说了可以就是可以。”她语气坚决,像是不容杨岭再反驳。天知道,她又怎么能说得出在杨岭离开的期间,至少她身边有一只猫陪伴——这样的话?
“恭喜你们。”
“嗄?”两人一到“常山”,见到杨岭和汪予睫一块前来的阙未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说出的便是这样一句教人匪夷所思的话。
可汪予睫知悉她的弦外之音,无言的赧红了脸。阙未慈见了,笑道:“你们是来接猫的吧?正好,那一只猫每天晚上对着窗户喵喵叫,好像在等人来接的样子……我都快被它给吵死了。”
杨岭哈哈笑,赶紧将那一只等待已久的小祖宗给接回去。小猫开心得抓抓舌忝舌忝,直巴着杨岭不放,接着它看向汪予睫,汪予睫退后一步。“你想都别想。”
小猫可邻兮兮的“喵”了一声,睁着无敌无辜的大眼睛望向汪予睫,汪予睫瞪它一眼,脸上表情像在说装可爱也没用。看着他们一人一猫眉来眼去,阙未慈“噗哧”一声笑出,杨岭也跟着笑了。
“对了,我不是要你帮我转告出国的事?你干嘛说你不知道啊?”为此他差点就吃了大亏。这个阙未慈,什么时候不好整,偏偏挑这种时候整他!
“你不是留了纸条?而且看你一直怨叹自己不被爱的不幸,我只好帮忙下点猛药,让你也尝尝被爱的‘轻松’喽!”她一字一句都带刺,最后反而是杨岭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而那一张纸条的下落,他们终究没有找到……不过算了,反正也没人关心。
回想着当时的状况,汪予睫把注意力移回手上的患者资料上。这一次病患的状况有些棘手,所以她格外战战兢兢.,看着看着,她目光瞥向身旁正睡着的杨岭,不由得想:若是这个男人的话,他会怎么进行这场手术?
如果加入MSF啊……
汪予捷想着,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行。
第八章
手术日当天。
“准备好了没有?”一早,在摆满了比平日还要丰盛许多的餐点的桌上,杨岭这么问汪予睫。
汪予睫的反应则是淡淡的。“什么准备好了没有?”
杨岭受不了。“手术啊!是今天吧?这一阵子你每天晚上都在研究病患的资料不是?怎样,有没有信心?”
“……我会尽力。”信心这种东西说来仍是不太实际,若在有自信的状态下手术失败,依她高傲的个性,一定无法接受。
也之所以,她才选了这么一个保守的答案。
只是没想到——“我以为你睡了。”
“我是睡了,可看到你那样烦恼得睡不着,我也睡不下去。”杨岭吁一口气,大掌习惯性的拍了拍她的头,眨眼道:“不要想太多,把病患当作尸体,懂吧?”
汪予睫扯了扯唇。“的确,相较于把尸体救活,这个手术要让我有自信多了。”
手术时间排在汪予睫没有门诊的早上,一踏入手术室内,那种明亮而紧张的气氛今汪予睫浑身一凛。病患正躺在手术床上,以一双带着害怕的目光望着她……过去,汪予睫总会不由自主的回避这般的目光,可现在她不会了。
她向病患道:“等一下吸入麻醉之后你会渐渐没有知觉,就当作是作了一场梦吧。”若手术成功,梦醒了,便是健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