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需要鉴定,丹尼尔是存心耍我的,那只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仿画,大概是出自他的手笔吧。”
“真的?但为什么?”早该料到丹尼尔不是个粗枝大叶,做事瞻前不顾后的人。
“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想他使的就是这一招。”
唷,这人的中文造诣挺不错的嘛。
“你愿意告诉我那幅画究竟藏在何处吗?不要告诉我你完全不知情。”
“我是真的不知情。”丹尼尔在电话中,并没有任何暗示呀。然最有可能是,他故意引开阿迪,以便找出空档,好物归原主。这个揣测沈洛寒当然不好说给阿迪听。
“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隐瞒住什么?”阿迪素来脾气暴躁,几句话不合他的意,怒火就冒上来,口气跟着变得奇差。“现在你已经被利用完了,丹尼尔想嫁祸给你,而傅仲轩则根本视你如敝屐,你还拿什么乔?”
沈洛寒猛然抬头看着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本来嘛,一只狡猾的狐狸,怎么可能具有所谓的诚意,又怎会真心喜欢上谁。可惜你的演技欠佳,耐性又严重不足,判断力更差,竟然拿我当小红帽看?”
“嘿,我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冲动地伸手抓住她。“找回失画是我的职责,爱上你又是另一回事。伤你心的是傅仲轩,我来只是帮你看清事实,并且把肩膀借给你,让你好好的大哭一场。”
“我为什么要哭?”她什么话也不想再跟他说,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纽约。天可怜见,让她此刻就化成烟消失吧!
“你当然要哭,因为你是个好女孩。”
“刚狠狠把我羞辱一顿,现在又来虚伪哄骗我,你真是可耻。”用力用了下,竟甩不开他执意握住的手,沈洛寒气得想用利齿咬他。
“不说重话怎么点醒你?”阿迪一个使力,将她推进臂弯里,“哭吧,大哭一场之后,就把他忘了,像他那种用情不专的采花贼,根本没资格拥有你这份纯真的爱。”
“别再说了。”一颗泪珠不争气地从眼眶滚落下来,“跟他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的,自然也就没有后悔可言。”不愿和阿迪太过亲昵的接触,几次想接开彼此的距离,都被他给强拉回来。
“你是画坛的奇葩,情场上的白痴。那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现在搞不好就躲在一旁嘲笑你的天真无知和愚蠢。”
“嘿!你这张大嘴巴说够了没?”傅仲轩气势万钧地从夜雨中陡地出现,没等阿迪回应过来,已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你……怎么……”
“滚!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他深邃的黑眸凝出比霜雪更冷的利刃,直刺阿迪的眉心。
“我不会放弃的。”抚着脸上的肿胀,阿迪踉跄的脚步,险险站立不稳,扑倒在泥泞路上。
“我送你回去。”沈洛寒心下不忍。
“洛寒!”傅仲轩气得大声咆哮。
“住口,你凭什么又打人又吼叫的,他说错了吗?我已经伤得够重了,请你走吧,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含着泪泡,她扶起阿迪,走往他停车的地方。
“你可以开车吗?”把阿迪扶上驾驶座,她已累得腰快直不起来。
“你不送我?”
“很抱歉,我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假使我幸运没有被击垮,过两天我会去看你的。”关上车门,她让自己沉浸在凶猛的雷雨声中,丰沛的雨势打在她单薄的冷衫上,释放出她上半身华美匀润的原始曲线。
暗仲轩无声地从后边走向前来,没带任何雨具的他,淋得和沈洛寒一样湿透。
“我惹你生气了?”他的语音在风中形成一股悲凉的沧桑感。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死了心的人怎么还会生气。”沈洛寒转过身子,朝晦涩的街道笔直走去。
“谢谢你爱我爱得够深。”傅仲轩拉住她,扳过她的身子,托起她光滑湿淋的下巴。“你不是要一个答案吗?现在我已经证实它是肯定的,你为什么还要走?”
答案?
哦,她记得了,那日在山顶的别墅里,她曾经疑惑的问他——我们相爱吗?
“你意思是说,你这一切荒唐的行径只是为了惹我生气,好证实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真正情感?”
“是的,我们都必须要明白一点。”
“明白什么?”
“明白你不是居心叵测,暗藏祸心;明白我不只是想追回那幅画,不是一时迷惑于你的美色。”
沈洛寒怔愣地不知说什么好。
“明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如果阿迪再找不回那幅画,保险公司将请求纽约警方协助,届时,我们两人都没办法再包庇你和丹尼尔了。”
“所以呢?”接到丹尼尔的紧急来电时,她其实已作了最坏的打算,这时候即使听到更不幸的消息,也不会太过震惊的。
“所以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下定决心,是留住你,还是留住那幅八千万的名画。”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轻抚着她憔悴的容颜。
“你下定决心了?”八千万相当于几十亿的台币,沈洛寒自认没那个价值。
“我在等你帮我。”他一双黑眸紧紧锁住她的水瞳,恳切而焦灼。
“好。明天下午三点,我在‘世界金融中心’的冬之花园等你。”她喑哑着嗓音说。
“你要把画带来?”他脸上的惊愕比欣喜要来得多。
沈洛寒只是轻轻地颔首。“明天见了。”其实她也不是太有把握,如果找不到丹尼尔,她就去投案,总之,她会给傅仲轩一个明白的交代。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就在这里告别吧。”她灰败凄冷的神色,仿佛书写着决裂的扉页,在雨夜中尤其令人倍感惊心。
“不,我送你。”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让我一个人静静。”执意甩开他的纠缠,她茫然迎向风雨和漫无边际的黑夜。
“洛寒!”傅仲轩的呼唤未及传进她的耳里,已被雨打风吹去。
***
她浑身打着哆嗦模出钥匙打开门。
“不要开灯。”是丹尼尔的声音。
沈洛寒一下还不能适应屋里的幽暗,只能凭声音来源辨别他所在的位置。
“你几时来的?”
“到了有一会儿了。”丹尼尔把一条干净的毛巾,精准的丢到她身上。“看你,都淋湿了,快擦干。”
“哼,你还记得我。”把毛巾用力的往头上、脸上抹,边还不忘用最差的口气质问他,“这阵子你都死到哪里去了?那天我在哈德逊河畔见到你和一个人吵得很厉害,他就是毕雷斯?”
“不要提他,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
“怎么,小情人吵架了?”擦干头脸,她忿忿地把毛巾丢给他,兀自走进房间拿出舒爽的衣裳换上。“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的无故失踪、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和假画,以及今晚的故弄玄虚。”
“我——”丹尼尔才要跟进去,沈洛寒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过了约莫L口来分钟才又打开,从里头走了出来。
“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外头一道汽车的强光迎面照在丹尼尔的脸上,虽然短短几秒钟,已够清楚看清他萧索且清瘦异常的五官。“我跟毕雷斯吹了,正如你所料,他跟我在一起的目的只是为了钱,发现我不再相信他那套鬼话,不肯呆头呆脑的奉上大把大把的钞票后,就露出狰狞的真面目。那天你在哈德逊河畔看到的就是我跟他摊牌的最后一幕。”
“原来如此。”沈洛寒大方地想把肩膀借给他,让他尽情发泄一下,他却只拎起她的衣袖,用力把眼泪抹掉。“不准顺便擤鼻涕。”这人的卫生习惯一向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