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娘们,敢挡我小弟的财路,活得不耐烦了你!”贼大汉一声斥喝,他的喽罗们立刻围向整间雅房,不让任何人随意出入。
“喂,讲话客气一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一把年纪了,居然好逸恶劳,靠恐吓取财为生,你羞也不羞?”柳雩妮不知死活地往对方鼻子指过去。“要抢也抢大笔的,光靠这种营头小利,回去不怕丢你老娘的脸?”
“我娘早死了。”大汉本想赏她一巴掌作为惩戒,然见她娇美如花,这股冲动就自动向后延缓了。
“难怪,欠栽培又欠提拔,才会一大把年纪了,还混不出个名堂。”
“闭嘴,你伤了我家小弟,还敢批评我大哥。”小喽怒斥。
对哦,大汉赶紧从色不迷人人自迷的混沌中把三魂七魄拎回来。
“废话少说,把她抓起来!”
大胆狂徒!老翁听不下去了,正待发作,柳雩妮已非常气魄地一手把腰,一手抽出袖底的短刀,“砰!”一声戳入桌面。
“有眼不识泰山的大烂货,看清楚本姑娘是谁?”她用力把下巴抬得跟那大汉的额头一般高,再把眼珠子瞪瞠成铜钤,以便凝出一点气势来。
“你……是谁?”很抱歉,大汉从她这张们脸上只看到美美水水的五官,其实他的啥子东东也没瞧见。
“没见识!”她厉声啐道,有模有样地宣她临时想到的伟大身份,“我乃前朝赵三太子的贴身丫环赵雪艳。”
“真真……吗?”大汉两眼一亮,狐疑地往她上上下下打量。
据江湖传参口,前朝三太子于十七年前,将一笔从湖南运往西疆的五十万两军饷劫下,就埋在景阳庙西两百步远处,准备日后起义之用,但出师未捷身先死,那笔巨款从此成了武林中人争相夺取的宝物。但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几年来,不知有多少江湖中人前去挖宝,却统统空手折返,至今,仍没有人亲眼见过那匹银两。
“大哥,别听她胡说八道,赵三太子都已经七老八十了,他的贴身丫环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年轻貌美?”大汉的手下提醒他。
“说的也是。”大汉往她身上瞧了又瞧,见她一身粗布衣衫,美则美矣,但和富贵两字则一点也攀不上关系,故而转身把刀子指向老翁。
“你,把钱拿出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喂,人家那么大一把年纪了,你还抢他,不觉得很过份吗?”她要命的正义感又跑出来作祟。
“抢劫还有怕过份的?你先给老子滚一边去,待会再跟你算总帐。”大汉对她的赵雪艳身份仍是半信半疑,因此既不想伤她,也不肯放她走。
“他们要抢的是我们,你就先到角落去,以免受到无妄之灾。”老翁挺善良也挺有担当的。
“是她伤了你家小弟,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把她抓走吧。”那位冰山美人难得开一次口,每一次开口就把柳雩妮推向危险的境地,当真有够坏心眼。
“家蓉,受人点滴当报以泉涌,这节骨眼你岂可一再落井下石,恩将仇报!”老婆婆愀然不悦地说了句公道话。
“伯母请别误会,”卓家蓉道:“您瞧这女子娇娇弱弱,怎可能用一根木棍打伤一个人?她才刚进茶馆,这群土匪就跟了来,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她分析的也不全无道理呀。
“哈哈哈……这就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汉讥笑道:“喂,我看你就别管闲事,哪边凉快哪边纳凉去吧。”
“我相信这位姑娘不是那种人。”老翁斩钉截铁地驳斥卓家蓉的质疑。“你们想抢什么就抢什么,只要别伤了人,尤其是这位姑娘。”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翁这几句话对柳雩妮是相当受用的,她没别的优点,就是憨劲十足,傻胆很够。灵机一动,问那大汉,“你真甘心这辈子只当个毛头小贼,混迹在这市井之中?”
“当然不是。”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小抢可以怡情养性,大抢可以平均社会财富,有什么不好?“这只是我们暂时养家活口的行为,相信有朝一日——”
“今儿就是你一生中千载难逢的‘有朝一日’。”她抛出的诱饵显然颇见功效,大小毛贼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看。
“你看……”她微微掀起上衣的袖口,露出一截密密麻麻的文件又迅即掩覆住,这是她趁众人不注意时胡乱诌的,料想这群匪类识不了几个大字。“没骗你们吧?这就是赵三太子的遗书。”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一阵惊愕。
“有了这个,你干么不赶紧去把那票巨款取出来?”
“缺乏帮手呀,你瞧我弱不禁风的样子,若不找个讲义气的人相帮衬,就算让我找到了钱,两下子还不落到歹徒的手里。”
“说的也是。”那莽大汉也不想想,他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歹徒”,还点头如捣蒜。
“大哥,别上了她的当,她这也许只是唬弄咱们的。不如咱们先抢了这两个老的,把这女的抓起来当人质,再押着她去挖宝,就不怕她搞鬼了。”
卓家蓉一听对方要抓她当人质,立即脸露不豫之色。
“大胆!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她撑着腰,骄横地叱道:“卓知府,你们不会不认识吧?”
那个卓知府?柳雩妮吓一跳,原来李卓两家有意结成姻亲,怪不得李豫不分清红皂白,人家说什么他都信,硬将她屈打成伤。
嗄!“狗官的女儿?”莽大汉月兑口道。“那就更是非抢不可了。”
“什么?你们……”没给她再次撒泼的机会,几名大汉抄起家伙,首当其冲的便是卓家蓉。
柳雩妮本来是众矢之的,多亏卓家蓉把她老爹搬出来转移目标。
“老伯伯,老夫人,抱歉了,不是我不肯帮忙,我实在是自身难保。”语毕,她身子疾闪,避过刀剑,纵出窗外。“啊!”
这茶馆的后头居然临着湖,天呐!
***
“你会娶她吗?”
柳荫低垂的午后,习习凉风薰得人心头一阵舒爽。左探花今儿前来纯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如果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呢?”李豫眉宇间飞扬着跳月兑的神采,这是长久以来左探花所不曾见过的。
“那么我今日将无功而返。”左探花一直很欣赏他出月兑常轨,背弃礼教的处世态度,好似生命中没有任何事情足以羁绊他的喜怒哀乐;不像他,他是十足的孝子贤孙,从小就在被要求中长大、求取宝名、结婚、生子……中规中矩,永远不出差错。
蚌性完全相斥的两个人,能相处融洽,实在是因为他太珍惜,也努力想保有这份友谊。
“顺便把卓姑娘一起带走如何?”李豫斟了一杯新酿的春茶递给他,自己却无心品茗。
“她是伯父、伯母邀来的贵客,你好歹见她一面。”
“徒然浪费时间,见了面又如何?”李豫倏地敛起笑容,面上呈现憎恶表情。
“事缓则圆。”左探花叹道:“太过拂逆伯父、伯母的好音心,恐怕他们也不会轻易答应你的要求。”
李豫顿了下,旋身转向左探花,面带嘲诸。
“才说你是我的知己,这会儿又变成路人甲了。”他十六岁离家出外,至今十数寒暑,几时行事需得征询旁人的意见?
他踱向左探花,一手搭着他的肩膀,露出诡笑。“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妨送个人情给我。”
“你不会又想象上次一样?”上回他把水灵珊接回吟风别院,也是他帮忙一手遮天,一口圆谎,最后纸包不住火,害得自己被李豫的爹娘训得狗血淋头,这种惨痛的经验,他可不想再尝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