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出家修行,乃是过午不时的,忘了吗?”
嗄!?众人闻言,本来还不太饿的,突然感到饥肠辘辘,眼冒金星。
他们被安排睡在大通铺上,和寺内众僧同寝。
这群武夫过惯了我行我素的生活,委实受不了这里诸多繁琐拘谨的仪式,辗转反侧直到三更过后,方才昏然入梦。
“砰、砰、砰……”好不容易五更天了,寺内的钟声骤响,习于征战杀戮的六人,误以为仇家来袭,马上一跃而起,动作整齐划一,起身后,即忙着找家伙备战,可身旁四周,除了被子和蒲团外,只有一双双错愕莫名的眼睛,直睁睁的望着他们。
原来人家已经开始做起早课了,只是声音极小而已。
“对不住,”殷之昊道,“我们……洗脸去。”各人拎着脸盆到外头水井洗脸。
“安静。”小沙弥沉着脸,又开始训话,“洗漱不能发出声响,这也忘了?洗完脸,快快回床叠被,准备诵经礼佛。”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地方?”刘肃附在殷之昊耳畔叽哩咕噜的报怨。
“才一天我就受不了了。”慕云也忍不住嘀咕。
倒是殷之昊神情自若,“想想即将到手的财富吧,那样或许会让你们好过一点。”
刘肃瞄了一眼走入内堂的“师兄”,对慕云道:“我不管了,今晚我们找个机会溜出去,采买点吃的、用的,顺便活络活络筋骨。”
“好,我跟你去。”
殷之昊明明听见他们的谈话,却假装充耳末闻,他心里有数,要这群弟兄们到这儿来戒守佛门纪律,跟登天一样难,得适时的给他们发泄的机会,否则说不定会闯出更大的乱子。
“不快洗漱完毕,还在那儿咕哝什么?”小沙弥又来啰唆了。“师父刚刚遣人来交代,这一,两天寺里来了许多贵客,师兄弟们张罗不过来,请各位作完早课后,到前殿帮忙招呼。”
“机会来了。”众人心底无不一阵欣喜。
第五章
玉玲珑从没像今儿个这么体面过,不但描眉擦粉,还点了困脂,涂上蔻丹,发髻插满珠环玉翠,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果然千娇百媚、财气逼人。她往哪儿走,哪儿就荡漾起一片春色。
不只前来拈香的信徒,连天宝禅寺的僧侣们都不禁看呆了。
于长弘还没到,但传了话来,要玉玲珑他们稍候片刻,并且关照寺方代为妥善招待。
方丈引领她们一行人走往大殿上。堂皇的庭园松柏林立,影影绰绰。
玉玲珑穿著宽袖淡粉罗裙,两肩披着纱罗画帛,斜斜垂向腰际,迤逦地随着众人款步一路走来,每走几步就有香客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难得见到这么美艳且气派的女子,忍不住多看几眼,猜想可能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
紫姨见状很是得意,频频向她挤眉弄眼,她却视而不见,一径地抿着小嘴,像在跟谁呕气似的。
临到大雄宝殿,她在长廊上瞟见一个男人的背影,何其熟悉?
“尘悟!”廊外的小沙弥朝那人喊了一声,他蓦地回头。
呀!是他!?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他莫非自认罪孽重,所以才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哼,就算他当了和尚,她一样饶不了他。
正咬牙切齿且纳闷不解时,长廊底端又走出四五名……嘿!那不是他的同党兼爪牙们?
事出必有因,这些狐群狗党仍是贼头贼脑的一脸坏相,怎么看都不像是六根清静,甘愿普渡众生的佛门弟子,莫非他们相中的下手目标,就在这座寺庙里?
玉玲珑暂不吭气,螓首垂得低低的,避免被殷之昊他们给认出来。
她们上完香,稍作休憩,于长弘又有讯息传来,说是因公务繁忙,不克前来,商请他们暂时在寺里住一晚。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回家等他?”反正她家离这儿又不是太远。
“小郡主真爱开玩笑,咱们府邸远在江苏,这一回去,人家于总捕头岂不要千里跋涉了?”紫姨用手肘偷偷撞了她一下,提醒她千万别露了馅,启人疑窦。
对哦,她今儿个可是专程来骗婚的,怎么可以自露贼脚?
“尘悟,进来。”方丈用手招唤廊外的他,“见过这位施主,永乐小郡主。”
殷之昊转身一望,身子仿佛让钉子给钉住,眼睛如同被锥子刺中,僵楞在那儿。
不会吧!
玉玲珑款款亭立,含蓄地抿着朱唇,雍容华贵地向他颔首为礼。
殷之昊硬生生地咽了两口唾沫。真是冤家路窄,她来这儿干么?不会又是想来黑吃黑吧!
瞧她的神色,一派冷傲,宛似并不认得他,这……她这身装扮,华丽而贵气,两旁尚有六名随侍的丫鬟,难不成只是刚好和玉玲珑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刚刚方丈称她什么来着?永乐小郡主?
这分明,呃……应该……好象是玉玲珑呀!殷之昊觉得颊间有点热,心里莫名地升起缠绵之意,面上两手却窘得无地自容。她到底是不是他的玉玲珑?
小沙弥端来一杯香片,要他递予永乐郡主。
“尘悟,”叫一声,他充耳未闻,他又叫:“尘悟。”
“嗄!”糟,他肯定失态了,赶快抚平心绪,暗自警告自己,不管她是谁都一样,总之他决定要做的事,谁也破坏、阻止不了。
寺庙中本来就是广纳各地香火,善男信女来来往往,总有一两个长得较为相似,他又何必多做联想,徒费心思猜疑呢?
殷之昊自嘲地无声喟叹了下,立即恢复冷静的神态,“施主,请用茶。”
“好香。”玉玲珑原不懂品茗的要诀,乃先嗅再呷,虽矜持端庄地接过,但马上就移到唇边大大的啜了一口。“不过,烫死了。”故意一失手,把瓷制的杯子倾跌向殷之昊。
“小心。”他本能的想出手帮忙接住,但右掌只伸到一半便放缓,然后笨手笨脚地让杯子摔落地面,碎了也溅了满地。“对不住,我反应太慢。”
“快收拾干净,真是,一点事情都做不好。”方丈眉头皱得很深。
“不怪他,都是我不好。”玉玲珑温婉地浅笑,随口闲聊,“这位师父好年轻健壮,想必才出家不久。”
“唔。”方丈对殷之昊一点兴趣也没有,却不想让人家知道他小气地连临时来挂单的僧人,都强迫着出来帮忙干活,于是含糊地响应,“尘悟专门负责打扫、清洁,身子骨自然硬朗。”
“贵姓?”
“俗姓区,名龙儿。”殷之昊接口道。
区龙儿?珑儿是江湖中辈份较高的长者为她取的小名,他这是……娶珑儿?可恶!
不管他是真知道她的小名,还是一切都是巧合才会这么说,反正她和他的梁子是结定了!
信手拎起小沙弥重新端来的茶碗,向方丈示礼,眼光则漫不经心地又瞟向他。
外行人或许不明白他蓄意隐藏的真本事,但他瞒不了她,这臭男人一颗脑袋青湛湛、光秃秃,看来既滑稽又诡异,到底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她一定要查清楚。
“如果小郡主不嫌弃,敞寺倒有两间清幽的膳房。”
本来她想一口回绝,和尚庙里吃的尽是青菜萝卜豆腐,有什么趣味可言,不过,有殷之昊这臭男人在就不一样了。
“承蒙方丈好意留宿,永乐感激都来不及了。”说着,示意身旁的侍女拿出一锭黄金,给庙方添香油钱。
方丈满脸堆笑,立刻差人为她张罗所有吃的、用的物品,并殷勤地送她至膳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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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经阁里,一群和尚整齐地坐在蒲团上,半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