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谢谢你。”这位大叔是不是好心过了头?季雪边走边用余光扫向四周,预防两旁不小心冒出育小贼寇。
一转出长廊,果见斜前方的矮树丛边栓著四、五匹马儿,她还在犹豫偷哪一匹好呢,后头已传来慕容蒂厉声诘问店小二的声音,想是慕容蒂和她的部众等不及吧。
不管那么多了,三十六计走篇上策。但问题是,马儿那么高,怎么骑上去呢?
“坐马车不是更快更舒适?”忽地从背后闪出一个人来,季雪本能地撩起裙摆拔腿就跑,然跑不到十几步路就给截住了。
店小二剔去了小胡子和倒八字眉,现出美得罪过的邪魅原形。
季雪立在他和马车当中,进退维谷。
“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抓我的?”没等他回复,她已拉开喉咙大喊,“救命啊!”
“住口!”李卫制止不及,慕容蒂和她的手下转眼已经赶上前来,将他两人团团围住。
毋需等李卫下令,庞度等人也从树上急跃而下,严阵以待。
双方人马一句话都没交谈,居然立刻就如火如荼地打了起来。
那她这个无辜的导火线做什么好呢?隔山观虎斗是不错的点子,但后果可能会很惨,不如脚底抹油,趁乱逃之夭夭,才是上上策。
她把马牵到花台下,再爬到上头,往它背上一跳——
“嘎!”好在有根树枝横伸在这儿让她扶著,否则她铁会摔得头破血流。季雪困难地把自己身体弄正,最后还是靠那根树枝拍了一下马屁,才得以让这匹马儿快速朝前疾驰而去。
等等,树枝怎么会拍马屁呢?她骇然转头,赫然见到李卫不怀好意的笑脸,跟她挥手道别。
大事不妙了。她有预感,这匹马说不定就是他的阴谋之一
???
月光垂直淋泻,氤氲著她婀娜曼妙的背影。季雪完全没有自主的能力,任由胯下的马儿一路风驰电掣地将她载回到这栋气派俨然的别院。
马儿想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非常通晓人性,一到大门口,就自动蹲来,让她安全著地。
费了一整天的心力,居然是白忙一场,她气馁地跌坐在露湿的台阶,两手抱膝,下巴顶在膝盖上,专心等候那野鬼也似纠缠不清的钦差判她死刑。
“他是你什么人?”李卫的声音居然近在耳畔。
“你——”一转头正巧迎上他贴近的唇,冷气猛抽上来,吓得她浑身一阵哆嗦。
“回答我的问题。”他命令的口气听来实在刺耳。
“我不懂你指的‘他’究竟是谁,能不能再提示一点线索?”说话间,她偷偷挪动身子,拉开彼此的距离。
“装蒜!”他今晚火气特大,口气极差,横眉竖眼的像准备一个不悦就要把季雪生吞活剥。“敢在本官面前装疯卖傻?”
“你还好意思自称本官?”他不说她不火大,这一提就把她的火气撩上来了,当场卷起袖管,露出她曾为风尘女时训练出的泼辣本性,指著他的鼻尖道:“人家官爷有像你这样不务正业,专门调戏良家妇女的?这简直就是强盗!”
“一如你舞坊的恩客们?”
睨著他嘲弄的嘴角,季雪冲动得想一巴掌掴得他鼻青脸肿。
“是啊,我们的恩客十之八九都是些不学无术,专靠打家劫舍,甚至杀人放火的官小之辈,的确很少如你这般衣冠楚楚,却一心只想占小便宜的无耻之徒。”
“骂得好。”李卫不怒反笑,两只会勾魂的眼净往她脸上、身上转溜。“原来是怪我吃了胭脂不付费?来,这个够不够买你三年五载?”
季雪托过他递来的玉,往月光下仔细端详。嗯,冰润有致,色泽苍翠,完美无瑕,上边还雕了四、五条长得奇形怪状的“蛇”。嘿,这可是上好的古玉,价值应在数百两以上。
以她在舞坊卖艺不卖身的价码,一年能挣个几十两已是万幸,算来三、五年顶多百两多而已。可,那是以前,现在她的身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黄德原庞大的家产还等著她回去继承呢,一块古玉算得了什么?
“不卖。”季雪把玉还给他,傲慢地说:“跟著你回去当压寨夫人,和一大群土匪鬼混,那种日子我过不来,也不届过。”
“总比你在黄家当个人见人恨的寡妇要强多了吧?”他轻蔑地用手背划过她柔软的粉颊,用力勾起她的下颇,吻了一下。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季雪正要发作,他接著又道:“你是舍不得黄德原那笔为数可观的财产吧?贪婪而愚蠢的女人,你以为黄家那堆老女人会拱手让你把钱带走?痴心妄想。”
“就算我真是那样的女人,又与你什么干系?”她一古脑欲起身,却被他巨大的手掌压回原地。
“想走?”他可没有放人的意思。
“不然呢?留在这里让你羞辱个够?”季雪一生气就本能地烟视魅行,格外撩拨人心。
李卫含笑的眼从她的下巴移向她水汪汪的秋瞳,良久才道:“做我的女人如何?”
“一辈子当个不见天日的情妇?”季雪很佩服他绝佳的想象力,能把这么贴切的身份加诸给她。以她狼狈的处境,能有个地方安身已属难得,何况对方还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不必送往迎来,不必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一天一百两安家、妆奁费,直到……”他自信开出的条件绝对优渥。
“五年?十年?”等她年华老去的时候?且她不信他付得出如此高昂的费用。
“直到我腻了为止。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得依我的心情而定。”
“哈哈哈!”好笑,真的很好笑。自己有几分姿色,她不会不自知,这狂妄倨傲的臭男人,居然十天半个月就想弃她如币屐,须知在水舞坊的时候,每天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的男人想为她赎身,要不是刘媒婆使了诡计,她现在还是红牌舞娘呢。
“你的条件实在很令人心动,可惜迟了一步,我已经把自己许给别人了。”不编几句谎言灭灭这自大男的威风,如何能消她心头之火?
“谁?”
这男人实在太容易动怒了,随便讲讲而已,他马上就张牙舞爪,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季雪赶紧把再往外挪一点,“你看到了呀,就是在客栈里的那位慕容公子嘛。”
“他姓慕容?”李卫激动地掐住她的颈子,“他是慕容顺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救你,跟你又有什么勾结?说!”
第四章
季雪回答不出任河一个他所提出的尖锐问题。把突厥公主改成公子,原意只是想杀杀他的锐气,哪想到炫耀不成,反惹来一堆麻烦。
“我骗你的,根本没有慕容公子这个人,”趁他还没剑拔弩张前,她赶快自动悔过,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救我的那个人其实是女扮男装,她是黄德原新买来的丫环,叫慧妮。”
“此话当真?”李卫的怒意凝聚在两眼之间,那伺机酿成灾难的暴风圈,隐隐发出危险的讯息。“好,你走吧。”
“你愿意放我走?”这句特赦令竟没让她欣喜若狂。
季雪既惊且怕地站起来,步步为营地朝大街上走。
他没有追上来,真的放她走了。好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人。
这时忽尔下起倾盆大雨,别院外一辆马车停在大街旁,马车夫礼貌地表示可以送她一程。
不消半个时辰,她已回到偌大的黄家宅院,谢过好心的车夫,以手当伞,跑到门外石狮下,她差不多已淋成了落汤鸡。
“夫人?”守门的长工一见是她,忙开启大门,迎她入内。“姑女乃女乃她们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