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十个总有吧。”盈盈眨着无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家小姐。
“这么多人,左翼偏偏只救你一个?你跟他关系匪浅嘛。”哼,打死她也不相信左翼会有这么好心肠。
“我……”平常最是伶牙利齿的盈盈,一下子倒也说不出更好的理由。“小姐,你比我聪明很多,那你告诉我,他救我到底有什么居心呢?”
陆赢姬木然摇摇头。“你得先告诉我,他要你做什么?”
“没有呀,他只是交代我,如果你想念老爷,可以通知他,他愿意带我们到飞鹰帮的地牢去。”
“地牢?”陆赢姬凛然一愕,“你是说,我爹被黑云关在飞鹰帮的地牢里?”
“对呀,我到这儿之前,才去见过他,他好可怜哦,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和一大堆老鼠、蟑螂为伍,一天只能吃一个窝窝头上。”
“真的?我爹,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当然没有喽,他饿得神智不清,我叫他好几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赢姬闻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黑云所谓的“不让他再害人”,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段日子,她努力说服自己相信他,接受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事实,然而……她心头一阵火热,沉思的表情充满肃杀。
第十章
冷翡别院之所以取名为“冷翡”,是因为此地极寒,而且经年累月停伫许多绿色的鸟。这种鸟,雄的叫翡,雌的叫翠,熠熠发光的美丽羽毛,总令人赞叹不已。
它像一座远离尘嚣的桃花源,遗世独立于山林和水涯之中。
黑云之所以把陆赢姬安置在这儿,并且有意以此做为他们两人将来成婚之后,长住久居的处所,也是因为它的幽静素雅和美奂绝伦。
这一、两天,佣仆们搬来了更多的奇花异草,将别院内外妆点得五彩缤纷。
此刻日头还没落尽,微明薄暗,行将掌灯,约莫是申、酉时分。
“陆姑娘,”丫环素素捧了一只托盘,上头放了个黑绒包覆的小木盒。“这是咱们帮主特地差人送来给您的。”
陆赢姬没伸手去拿,素素自行帮她把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套光彩夺目,璀璨辉煌的首饰,包括项练、耳环、戒子、手镯和玉簪。
陆赢姬仅是冷冽地瞟了一眼,即撇过脸,朝前走了一步,忍不住又退了回来,挥起水袖横扫而出——
“啊!”素素吓一大跳,托盘应声月兑落。
“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黑云将木盒接在手中,示意素素先退下。
陆赢姬沉肃地瞪着他,黑云则托起她的脸,“为何用这么幽怨的目光看我?”不等她开口,他已吻住那两片柔女敕的唇瓣,趁势环向她馥郁的女体。
“住手!”陆赢姬在他怀中死命挣扎,黑云却抚弄得愈发肆无忌惮。“你这个伪君子。”
黑云这下感到不对劲了,他们两人虽然还没到真心相属,与子偕老的程度,但也早该跳月兑叫嚷互骂的阶段才是。
“赢姬?”
“不许直呼我的名字!你居然把我父亲当作阶下囚,对他百般凌辱?”她深吸一口气,有种被蓄意蒙蔽的愤慨。
“我的确是软禁他,但绝未凌辱他。以他如此恶贯满盈的罪行,这样对待他已经够仁慈了。”
“不必解释,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在她娇叱之后,接踵飞向他的是金簪、玉镯和一双绣花鞋。
“怎么回事?”黑云呆楞地接住朝他脸部丢掷而来的首饰,怒火这才陡然兀冒。
“还有脸问?”陆赢姬整个人像被熊熊的火焰烧得劈啪响,两只水眸灼亮地瞠视着黑云。“听着,我现在就要离开这儿,到飞鹰帮把我爹救出来,然后和你这卑鄙、虚伪的小人一刀两断,永远不再相见!”
“先别光火,把事情弄清楚再走不迟。”他伸手搭向她的香肩,马上被甩到一边去。“我是不该瞒着你爹的事,但……”
“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你究竟肯不肯把我爹放出来?”陆赢姬自从随他来到冷翡别院,除了最初几天仍踌躇挣扎,之后几乎已心甘情愿接受他的任何安排。
即使偶尔心底会不经意地飘过一抹轻愁,在夜深人静时赫然想起她爹,但这样的情况却因为黑云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关爱而逐渐淡去。然今儿,乍闻盈盈透露出她爹的消息,她整颗心竟一下跌入冰窖。
她一直相信,就算莫名其妙冒充个什么钦差大人贬了她爹的官位,黑云也决计不可能太为难他,毕竟她爹将是黑云未来的岳父,哪晓得,黑云人前一张脸,人后又是一副面孔,怎不教人怒火冲天!
“如果你认为放了他是较好的安排,我当然没有第二句话。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把误会澄清。”黑云抓着她就住房里走。在一大堆佣仆面前吵架有失他的尊严,而且他们之间的误会似乎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扯清楚的。
一跨进门槛,他立刻将门反锁,逼令陆赢姬坐到圆凳上,要她有问必答。
“是谁告诉你这项消息的?”他虎视耽耽,把陆赢姬侧向一旁的脸扳正。
“盈盈。”她怒目盈然地打掉他的手,“她告诉我,你到驿馆烧杀掳掠,还把我爹关在地牢里三餐不继,接受严酷的刑罚。这些指控你不会否认吧?以你的邪恶歹毒,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是你的真心话?”黑云浓眉下闪过一抹受伤的讶然,“在你心目中我是那样一个人?”
“没错。”在气头上,她根本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伤人。“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
“住口!不准你污蔑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声色俱厉地移向她,凝睇着她好半晌才道:“很抱歉,我从没想到付出真爱会让你感到这么痛苦,这是飞鹰帮的令牌,去吧,去看看我是怎么‘虐待’他的。”
陆赢姬惶急地抢过令牌,“我不只要去看他,还要带他走。”纵使她爹是这世上最坏的人,对于她依然还有一份亲情存在。
“随你所愿。”黑云低低的语调中,有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冷冽。“只希望你记住,我或许是个莽霸的草寇,对仇家严苛以待,从不饶恕奸佞小人,然而对你,我非但问心无愧,且是一片赤忱。在你走出这栋别院以前尚有悬崖勒马的机会,否则我们将就此两相忘于江湖。”
“你大可不必威胁我,像你这种薄幸、工于心计的人,想不和你反目成仇都很困难了,何况两相忘于江湖。请不要再企图用甜言蜜语引诱我,我们就此思断情绝吧。”
就在他愕然惊诧时,陆赢姬旋即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院大步迈去。
黑云静静地目送着她袅娜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连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又恢复往昔的狂野骠悍,名副其实的蛇蝎女。唉!
曾经他以为只要付出真心和诚意,必可让彼此化干戈为玉帛,能够前嫌尽释,从此五湖四海携手相随。莫非造化弄人?
今晚夜色十分迷人,藏青色的天空格外空阔无边,繁密的星子在银河中不时神秘地闪烁着醉人的星芒。
如此良夜,他却感到心头烦躁郁结,怅怅落落?
陆赢姬啊陆赢姬!你对我的信赖页的就这么一丁点,随便让别人蛊惑两句就不惜恶言相向?你的聪明才智和慎谋果断的本能都到哪里去了?
如果她的信心够坚定,必然能从中嗅出其中必有蹊跷,知晓是有心人在挑拨离间,而不是急于发火,急于数落他,和他斩断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