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月
上海浦西区,这里即是大家认知的十里洋场。
孟氏家族正兴建中的大别墅就位于五星级饭店波特曼香格里拉以东,邻近人民公园处。
蒋寒梅离开高平到上海后,每天都会到这儿来巡视工程进度。虽然她已老迈,健康状况也大不如前,但她就是闲不住,特别是江昕负气跑回T市后,孟昶镇日无心公司业务,更让她烦恼得待不住家里,宁可到外头来找点事做,省得愈想愈烦心。
她对江昕的成见比孟昶要深,尤其害怕孟昶会步上孟涛的后尘,一头栽进去而难以自拔。
她看得出来,孟昶正一步步陷入泥淖而不自知。但,江昕呢,这女孩子不似茵茵,表面上前卫自信,骨子里却以攀龙附凤为职志的拜金女子;亦和她妈妈嗜钱如命不同,她不慕荣华,不贪富贵,慧黠且美丽,糟糕的是她骄傲得没把孟家的财富和权势放在眼里,和孟昶的心高气傲简直如出一辙,是以对他构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从孟昶向她提起为孟涛复仇的计划时,她就担心他会假戏真作,而今看来似乎已成定局。
江昕会在孟家造成一股不小的风浪,能不能顺利平息,得视盂昶陷入的程度深不深,至于江昕的意向呢?十年前她尚且还是一名小女孩时,她都瞧不准了,如今她历经多番的风浪洗礼,其心性当然就更不容易揣测了。
“女乃女乃。”孟昶一下飞机就兼程赶到这儿来,“蔡医生不是警告过您,不可太操劳,要多休息,您怎么……”
“无妨的。”蒋寒梅笑笑地摆摆手,要他别多虑。“倒是你,你瘦了,是江昕那丫头害的?我早说过,她是个女妖精,多避着她点。怎么样呀?你回澎湖老家,把孟涛的遗物都带回来了?”
“是的,除了他的一些衣物和书籍,还有一封他写给江昕但来不及寄出的信。”
“信?”蒋寒梅一愕,“里头都说了些什么?”孟昶低头一叹,没说什么。
“瞧你行色匆匆,又急着赶回T市吗?”
“我……”孟昶才要解释,她已笑着加以制止。
“我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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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腾腾的三千万,你就这样让它给飞了?”祝少君惊问完毕还附带一声响脆的扼腕。
祝少君过度激动的反应,让江昕感到一阵厌烦。
“振作点,反正那笔钱也不是给你的,再说你身旁那些阔少爷们,哪一个的身价少于三千万?”简单抹好口红,准备上班的江昕,才要下逐客令,门铃却在这时候响起,她靠在猫眼上往外望,“是陈律师耶,那么早他来干么?”
“是他?那你别管了,快去上班。”祝少君迅速月兑下罩在外头的短厚上衣,露出无肩袖的性感小可爱。
“你这是干么?”做女人一定要这样才套得住男人吗?
“还说呢,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跟他早就成双入对了。”祝少君把江昕推到一旁,伸手拉开房门,绽出一朵秀色可人的笑靥,挽着陈永然的胳膊,堂皇入内,并使了个眼色,要江昕以最快的速度自动消失。“陈大律师,好久不见了。”
“呃,是啊,我今天来是要找……”陈永然一脸尴尬,手上捧着的大把香水百合不知要往哪里摆才好。
“找我对不对?我们好有默契哦,不用特别联络,你都猜得到我在哪儿。”祝少君见江昕还呆杵在那儿,忙挤眉弄眼,要她别破坏她的好事。
“哦,你们两个慢慢聊。”江昕见祝少君把陈永然往沙发椅上一按,原就宛然可见的胸线于一弯身时几乎要倾巢而出,令她差点停止呼吸。“我去上班了。”
其实今儿个是周末,公司里只有几个少数加班的同事在,她已于星期四向公司提出辞呈,现在手头上根本没特别重要的工作需要她牺牲假期。
促成她决意到青桦广告的主要原因,倒不全是为了那六百万的年薪,而是无从言喻的厌烦。
得到孟氏实业集团年预算六亿多的广告,公司原本答应会给参与的同仁一些奖励,没想到老板只是口头嘉许两句就完了,让她的下属们大失所望,她这个总监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真是愈当愈窝囊。
另一个让她离职的因素,则是孟昶。留在奥林,她迟早得和孟氏实业集团频繁接触,如此,想避开孟昶是不可能的,和他真的是相见不如不见,就此划清界线是最好的选择。
走在熙来攘往的T市街头,她的心忽地感到仓皇。从十八岁开始到广告公司打工至今,已十个年头了,每天孜孜不倦的卖命,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六百万和一个虚名?
世俗认定的功成名就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为什么此刻的心灵会这般的空虚而落寞?只觉生命中一段韶光不但被捣得粉碎,甚至还陈尸在那儿,无人闻问,任其暴露荒野。
没遇到孟昶以前,没和他在澎湖糊里糊涂厮缠了一夜,她压根不曾想过就这样一个人度完一生有何不可。爱情这玩意儿,于她向来是可有可无。
可现在不同了,他的拥抱,他胸膛的余温至今仍感觉得到。天,她爱上了这样的感觉,前所未有的迫切需要一个男人来爱她。
而所谓的男人,脑海里转来转去浮现的都是他的影子。中邪太深了,她得赶快找到一个值得爱的男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情,好把那个该死的影子甩到九重天外去。
没有人知道她对爱情有多么渴盼和向往,这份瞳憬深深埋在心底达好几年之久,直到遇上他,是他开启她心扉最隐密的那道门,强迫她看清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多么脆弱无依。
走着走着,居然来到电影城,看电影是她惟一的休闲娱乐,眼看青春就要进入尾声,她怎能继续把生命浪费在这一小方天地里。
但,不看电影,她又能去哪儿呢?十点二十的早场电影就要上演,这个时候进场,一整天下来,她可以看个四、五部呢。今天上演的,有一大半是描述刻骨铭心的爱情,一个人看实在无趣得很。
仿佛在呼应她内在这段隐密的呼唤似的,那个教她既恨且怕又悄悄思念的男人,竟然就站在离她三公尺不到的售票口旁,微笑地望着她。
两人静静互望一会儿,江昕不自在地舌忝了下干涩的唇,笑问:“孟大老板也来看电影?”
听到“孟大老板”四个生疏的字眼,他含笑的眼陡地一黯,但随即用无谓的另一个笑加以掩饰。
“朋友送了两张招待券给我,正愁不知找什么人一起看。”他晃了下手中的电影票,证明所言不虚。
“哦,那……找到人了吗?”废话,找到人了还会站在那儿?江昕很气自己每回一碰到他就口拙嘴笨,智商自动调降。
这男人分明是偷偷跟着她到这儿来的,否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只是一路上她专心于哀悼十年青春倏乎飞逝,才没留意到他鬼祟的行踪。
孟昶摇摇头,开口邀请,本来想一口回绝的她,话到喉咙上端,突然一改心意,“好啊。”
这就是现在饮食男女软弱不定的爱情观?连自己的心意也软弱得管不住?
“我们只是看场电影,别无其它。”又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好像不这样,没办法划清彼此的界线,或彰显她矜持的高贵情操似的。
孟昶毫无异议地点点头。
和他走在一起,他们无疑是出色亮眼的一对,不时引来众人窃窃的叹息,连进入戏院时,验票的小姐都禁不住睁大眼睛盯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