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她仍为了或走或留的问题而犹豫不决。目前还没人识破她的伪装是她幸运,不过以后呢?过几日大军便要出发了,真要走也只有眼前这机会。
虽说有些遗憾;近三个月来的集训日子,与来自各方人们相处的生活,委实令自幼在山中小村庄生长的葵夫感到惊奇。过去师父也曾带她出外进行武学游历,但是对于生活的了解,总没有实际相处的透彻,倘若她一直待在师父身边,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经历到这些事呢。若能继续过著这女扮男装的日子,一定也是挺有趣的吧?此时葵夫也不得不承认,不光是为了求取宝名以报师恩,她本身的好奇心也是促使她暂时待下来的因素。
现在她又处于一个诀择的时机。她需要有人来推她一把。只要李儇现在厌恶她,她就有个好借口说服自己毫不留恋的走了。不过……一想到会被这个刚交不久、相处也挺愉快的好友讨厌,葵夫竟也觉得有些心痛。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女人。这个时代,即使她再有能力,还是不会被人认同的……李儇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无言的看了看葵夫,轻笑了起来。“你喜欢这个?要是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一面说著,一面动手解下丝绳,将玉佩交到葵夫手上。
葵夫傻了眼!她可没这意思真向李儇讨来。她结结巴巴的忙道:“这——这东西——可是太——太后的传家之宝,是要送——送给你未来娇妻的呀。”
她不禁心跳加快起来。他若知道她真是个女人,不知要作何感想?
“现下我无意婚配,既无娇妻,那么此玉赠贤臣又有何妨?”他并非不重视太后的心意,但他早觉得葵夫无意仕途,若能因此留住良才,李儇以为倒也值得。
“你就收下吧,若你喜欢玉器……”
“无功不受禄,殿下。”葵夫连忙推拒。李儇容人的气度她可真正见识到了,不禁有些欣赏起来。但若因此而再与他多有牵扯,她岂不会越陷越深?
“那么!你就多立些功绩吧,就当这是先领的奖赏。”语罢,李儇不给葵夫推辞的机会,便赶紧起身离去。
“等等!请留步……殿下!”不论怎么叫,他就是没回头;葵夫情急之下月兑口而出。
“给我站住,李昭明!”
“我期待著你的表现,伍葵夫。”李儇留下的是个代表信任的微笑。
目送李儇回营,葵夫只能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女子之身又如何?李儇可是认定了她呀,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机会的人是李儇哪。
等些时候再走吧,眼前就为了这位对她有所期许的主君努力看看吧。
当葵夫醒来之时,已是二更天。她惊讶的发现方才的梦境竟是三年多前的往事。那时,她为了这位唯一的知己而愿意为国效命;而如今……他也该起疑心了。能瞒过众人这么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那探究的目光,和屡次语带玄机的神情绝不单纯。
若他真的问出口,她要如何回答?就这么两条路给她选。
要不,就是坦言欺君;要不,就是坚不吐实。
说出真相,李儇能原谅她的欺骗并为她向皇上求情?葵夫不敢保证。毕竟,她骗了他整整四年有余,骗了把她当成心月复好友的李儇,又如何希冀李儇能谅解她?
而欺瞒到底,又能撑得了多久?定远侯的婚事可是街坊巷尾议论的主题,好几个大臣在台面下的动作频频,希望能招她为婿。虽然眼前她全将这些故作不知,但也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呀。若不娶妻,早晚会有闲话出来。为了找人商量,她决定夜闯禁宫。
夜闯禁宫,就算她是深受太子宠信的龙骧将军也难逃刑责。
可若选在大白天入宫……葵夫可没忘记上次的教训。凯旋后御赐十日承恩宴,她没理由不去;但她怕在宴中酒醉失态,便托辞身体不适,借口到偏殿暂作歇息。
因她压根就精神得很,自然将宫女们为争送茶水与寝具而大打出手的场面给瞧得一清二楚。之后几次入宫面圣,又屡遭宫女包围,争相示好。那规模比起东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种体验她可没兴趣再玩第二次。为图自身安全,她可是事后做了一大堆防范措施,包括查清宫中地形与羽林军轮值的时间。
一般人可能不太容易得到此类讯息,不过葵夫有个绝佳的情报来源——那就是当今率领羽林军的羽林军大将军、封号为明威将军的蓝天擎。
一年前她班师回朝时,太子举荐她为兰州都督御史大夫持节陇右道观察使,她自是极力推辞到底;接著太子又想保举她为羽林军大将军,她当然不依;而这之前,她在军中的昔日部属多有再追随她之意,老在她身边转呀转的。为了一劳永逸,她索性将她的部将全给保举上去,往全国各地武官出缺处分发,而今日蓝天擎会担任这守护宫廷的要职,也是由于她大力推荐之故。
蓝天擎是四年多前与葵夫同时登科的武科探花。起初和葵夫一起担任中军帐下,而后又和她一起被任命为先锋官,是名尽忠职守的青年;可惜在战场上的临机应变不足,以致于几次出阵失利,之后便一直担任后军留守的任务。葵夫在此时发现,也许蓝天擎不适合攻击任务,但守卫的工作由他担当是再适合不过了。而在葵夫晋升为右军大将后,便将天擎纳为幕僚。有鉴于此,一年前她二话不说,就推荐封为明威将军的蓝天擎担任羽林军大将军一职,负起保卫大内的责任。
对于天擎而言,葵夫是长官,也是交情不错的同僚,自然在葵夫有意无意的诱导下,他会透露不少内幕让葵夫知道。羽林军排班时间和宫中地形图就是这么到手的。
理所当然,她选了晚上入宫去见在宫中当差的义父。
即使是太子也不能在入夜后踏进后宫。这个规定被李儇大剌剌的给毁了。
李儇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乐平宫晋见太后。其实场面会变得如此难堪,他自个儿也难辞其咎。谁叫他一时淘气失言,今日此刻才会落得百口莫辩,难以月兑身。
“儿臣早已说过许多次,儿臣绝无断袖之癖,更不好此道,还望皇祖母明鉴。”
“既是如此,何以你迟迟不肯大婚?要知道,你已届二十七岁仍未娶妃,岂不启人疑窦?”与其说皇太后为了谣言求证以辟谣,倒不如说太后想要借题发挥,逼李儇点头答应选妃。
“儿臣若没遇上心仪女子,绝不轻言娶妃,盼皇祖母见谅。”就只有这点,李儇对年迈的祖母丝毫不让步。
“至今仍没遇上令你心动的女子?”太后皱眉忧心的问道。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个性固执了些、眼光高了些、要求多了些……否则早就乖乖的从命娶妃,而她早可含饴弄曾孙,而不会含泪训孙了。逼问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面对这个问题,李儇只能默默的叹口气。他所心仪的对象遇是遇上了,要说心动也心动了,可那家伙不愿承认她是个女的呀。李儇烦闷的想:这该如何是好?要是将葵夫的事对太后全盘托出……不,这可不成,太后秉性顽固,说不定她会治葵夫个“欺君罔上,败坏朝纲”之罪,说什么也不能冒这个险。
李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在原地想东想西,太后也明白再僵持下去不会有啥结果,索性挥了手示意李儇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