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不得已,为了行动方便,她忍痛拿布中将胸前隆起处给缠平。这使她平日不敢在士兵面前打赤膊。最糟的是,她竟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形下面临初次来潮。天晓得师父根本没教过她这些妇女的常识,以致于她月复痛如绞,血流不止时还以为患了恶疾而惊慌了好一阵子。
所幸她遇到了贵人。打从她刚入伍遇到军医裴致远时,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而后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对葵夫来说,她把年纪相差好一截的裴医生当成是父执辈的长者;
当她手忙脚乱的因恶疾去找裴医生时,他虽识破了她隐瞒的真相,却给了她协助与指导,并替她保守一切秘密。他也实说葵夫有些像他认识的故友,为此他不忍见年少有为的葵夫获罪。这个救她免于欺君大罪的恩人,葵夫无以为报,因他膝下并无子女,所以葵夫索性认了他做义父。
本来她计划在辞官之后,将这些年所得到的赏赐全送给师父,以报师父的养育之恩;
再同义父回归故里、孝养他颐养天年——师父身旁已有路羽师兄在照料,无须她再挂心。
而且不知怎的,她对义父存有莫名的关爱,总觉得放不下他。基于这些缘故,她还是选择陪著义父到终老。怎奈皇上迟迟不批准她的辞呈,加上义父近日又因太后身体微恙而被召入宫中担任太医,所有计划皆因此而停摆,她也只得认了,等过些日子再另做打算。
不过……今日那场骚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这跟义父要她出门时必戴上幂箩有关?
当葵夫沐浴完时,自木桶起身,想了想,有些好奇的鼓起勇气往水面照去。哎呀,那真是俏生生的一个大姑娘——柳眉杏眼瓜子脸,明眸皓齿香腮艳,冰肌玉肤如凝雪,怕是天上人间也难寻见。就连自己看了也傻了眼,怎能怪别人?可是,这水中佳人真的是自己吗?葵夫也难以置信。她本就不是挺注意这些事的。
但此刻起,她意识到自己早非当年愤而从戎的少年,而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她虽明白自己的长相算是不差,但竟会造成那种大骚动……这也太夸张了吧?难怪义父会说她这张脸太过招摇。这可不是她的错,要怪就得怪她那未曾谋面、连姓名都不知的亲生爹娘。她哪里知道她会生成这副德性!那么……大家眼中映的,是男装俊俏伍葵夫,或是女相男身的伍葵夫?她开始为这问题伤神了。
突然,房门在毫无预警之下被推开,这让葵夫不由得花容失色。她明明要求店东别让人随意打扰她的,怎么这会儿却又……?所幸客栈上房每间都隔为两室,中间以珠帘、画屏相隔开,这为葵夫争取到穿上长衫与外褂的时间,至于最内层的兜兜与单衣,她手忙脚乱的将之压在枕头下,再拉过被子盖上。
为掩心虚,她怒声道:“何方无礼狂徒,竟敢擅闯——”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便给梗在喉头上出不来了。
眼前是两名穿著暴露、打扮妖娆冶艳的年轻女子,正冲著葵夫挤眉弄眼的露出媚笑。
其中一人得意的嘻笑道:“太好了,这次没走错,终是给我们找到侯爷了。”
而另一人则用令葵夫恶心到打颤的嗲声娇笑道:“侯爷请先息怒,我姊妹俩并无意冒犯侯爷,还请侯爷容我姊妹俩分辩。”
“分辩?”葵夫勉强应对上几句:“我既非大官,也无意再仕进,二位若有冤屈,何不求教刑部,或另行申诉管道……?”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二人要说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等并无冤屈,咱们姊妹俩只是有求于侯爷。”
李儇,不,该称为李昭明——当太子微服出游时都是用旧名这么自称的;此刻他正往悦来客栈前进。也没啥大不了的理由,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突然想会会葵夫罢了。
听说最近京城最热门的话题——兰陵坊风暴——就是他这位好友所引起的。
同被誉为当代七大美男子,葵夫最为年轻,又常出现在侯府附近,自然容易引人侧目;不光是官宦千金、富豪名媛在争相议论,就连宫女间也出现了有关葵夫的传闻。好不容易在公务之余得了空,李儇正好趁这机会去取笑葵夫,闹他一番。
三年下来,他真的挺喜欢葵夫这个家伙的。
记得在战余闲暇之际,总会和营里弟兄们围著营火共话闲事,每每和大伙谈到男女情事时,葵夫就急著离席;而当大家取笑他“不像男子汉”、“少不更事”时,他偏又噘著嘴,带著一张胀红的、活像抹了胭脂的脸硬是坐回原位。而不知怎的,李儇偏就以逗弄葵夫为乐,葵夫那不知所措的窘样,他可是百看不厌呢。瞧这阵子回到宫中,一没见到葵夫,他还真感到若有所失呢。再说,与其和那班各怀鬼胎的大臣们勾心斗角,他还宁可与倔强固执的葵夫拌嘴。
从初次见面后,他就隐约得知葵夫将与他有所交集。所谓不打不相识,果然他们既是同僚,又是战友,缘份这东西果真十分奇妙。
葵夫时而害羞时而易怒的性子他早已模得熟透了。回京后,他几乎是每天都找时间溜出宫和葵夫或单斌混在一起,对于往葵夫住处的这条路径他可是闭著眼睛也能走到。
步入客栈后,他迳自走向葵夫的房间;并非他不礼貌,不敲门就直闯房里,而是那门不知为何早开在那。他也不必刻意去寻葵夫的身影,因他才刚进房中,便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那大喊著:“统统给我滚出去!”
他没料到一出荒诞的闹剧恰巧刚上演。他唯一的念头只有四个字——此行不虚。
“侯爷,您小心点,可别气坏了身子,咱们姊妹俩一不要名分,二不求赏赐,就只盼侯爷您怜悯咱们姊妹俩对侯爷的痴心爱慕,和咱们春风一度,事后,咱们姊妹立刻走人,绝不纠缠不清,添您麻烦。就算日后有了身孕,咱们也不会向侯爷争什么……当然,若是侯爷您意犹未尽那就另当别论,咱们一定会好好服侍侯爷您的……”
葵夫听她们□NFDC4□哩八嗦了半天,没机会打断她们异想天开的建议。并非她高兴得答不上话,而是她忙著拉紧衣服,她只感到寒毛直竖冷得紧;二者是她急著扶住下巴,免得因惊愕过度张了口却老合不拢。葵夫话在心头不敢明言:我同情你们,谁同情我?那对姊妹见侯爷迟迟没再答腔,便满心欢喜的向葵夫逼近。“谢侯爷成全。”
“别谢!”葵夫好不容易恢复镇定,大喝一声阻止那对姊妹,然后迅速抽出挂在床沿上方的宝剑,努力的端出威严;无奈她湿著一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青丝,原似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偏又抖得有若风中残烛。威严?算了吧,没让人因她宛若蒲柳般楚楚可怜的姿态怀疑她的真实身分就要谢天谢地了。“你们——你们要敢再向前一步,我就让——就让你们——让你们血溅当场!”这话该说得够有魄力了吧?
“喔,侯爷,我们今天能有幸看见您持剑的英姿,即使命丧您剑下也死而无憾哪。”
那两个女人还不放过葵夫,一步步向她靠近过来,露出一脸迷醉的崇拜模样。“再说,相信咱们姊妹这个挂京里迎香阁头牌、别号‘赛西施’、‘赛貂蝉’的美貌,沉鱼落雁之姿、倾国倾城之身段,侯爷您也一定不舍对咱们痛下杀手的不是吗?来吧,侯爷,这人间极乐可是别人倾家荡产咱们也不屑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