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问我的,伍贤卿。”
“本人的说词能当证言吗?”葵夫的懊恼带动她理智的运作。这就难怪她总觉得在哪见过皇上,原来她有印象的,并非皇上本人,而是他那宝贝儿子。没料到他的来头是她失算,现在他想干嘛?要以权势欺负她?
“原来如此,非向第三者问出个结果才肯信服?你还挺谨慎的嘛。”昭明的语气有些许的赞赏。“结果如何呢?”
这是个好机会。葵夫在心里盘算著。传说这太子李昭明……不,原成德王李昭明在入主东宫后就改名为李儇;听说太子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若是激怒了他,说不定会被剥夺功名,赶回老家。本打算好好的以男子身分出仕,可既已和东宫之间有芥蒂,日后怎能安稳度日?若选择在此与殿下撕破脸,因她是新科榜眼,命该是丢不了,顶多这榜眼还给朝廷便是。再想想,她既是今年的榜眼,也算是出了名,至少给师父争了点光,要逃回去,这不正是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为了保命,与其犯下“欺君之罪”,不如犯下“不敬之罪”来得好吧?葵夫考虑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她力图镇定,笑道:“如果你真是太子,那么恐怕也坐不长这东宫之位。”
李昭明,不,李儇的表情并没什么改变。如果他真有怒意,那他可是控制得完美之至;但实际上他只是对葵夫的话起了兴趣。“你说这话可算是大逆不道。”
葵夫一听这话,心中可是乐都乐死了,也替他之所以令她看不出丝毫怒容找到了解释:他肯定是气僵了才没立刻大发雷霆。她不客气的把话说完:“堂堂东宫,随意与人立字据打赌,不怕真做奴才惹人笑柄,或是翻脸不认帐自毁声誉?”一听这话,就知道葵夫对自己的武艺有多自负。
“要是怕,怎敢立约?我不可能输你。”李儇也不客气的拿起银箸夹走葵夫桌上的菜肴。
“哼,说人家狂妄,结果最狂妄的人是你。”葵夫一想到是怎样被卷入此事的,就益发同情起自己。不过这场女扮男装的闹剧也该结束了。起初是想假意惹怒殿下,但说著说著,葵夫逐渐动起肝火来。“殿下不觉得自己太目中无人了吗?当时若不是你介入我和师兄间,现在我才不会在这儿呢。”
“说了半天,原来你是在感激我呀?”李儇故意曲解葵夫话中的埋怨之意。
“谁在感激你?!”葵夫根本没注意到,今日若换作别人听她以这种态度说出这种话,肯定立刻与他翻脸。
显然李儇不在意他的无礼。他仍旧嘻笑道:“你还不该感激我吗?若我们不打赌,你并无意参加武科不是吗?让你的才华有发挥之处,得了武榜眼,这你还不满?”
“我才不稀罕这榜眼之名呢,我——”
“喔,说到底,原来你想得到状元?这就不是我要数落你不知足了。你年纪轻轻,缺乏历练与见识,反观新科武状元单斌,无论在才略、武艺上都胜你一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你——”
“那么太子殿下何不去找状元闲嗑牙,反而来寻葵夫穷开心。”这回轮到葵夫抢白。
她已无意再和李儇争论。不管她怎么说,他好像都不会生气。认真说来,这可算是李儇气度大。只是她没有心思再耗在这上头,今天就先别跟他斗下去了。伍葵夫一把夺走李儇手中的银箸,继续自顾自地享用美食;表现了个明显的逐客举动。
李儇摇摇头,硬是伸手要抢葵夫手中的银箸。他心里隐约开始了解葵夫的脾气,要引起葵夫注意,最快的方法就是跟葵夫争。“你以为我没事找事做?我可是特地来向伍贤卿你赔礼的。”而现在,他有些想逗弄这个小家伙。
“赔礼?”葵夫狐疑的提高尾音。他现在的举动有哪一点像在道歉?这不摆明是来找碴的?她不甘示弱的又夺回了吃饭的工具。
只见银箸仿佛浮在空中一般。李儇和葵夫都很有默契的只出右手在争那银箸,一人要拿,另一人就出手干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造成了银箸飘浮的假象。
“为了之前对你无礼特来赔个不是。”李儇笑道。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伍葵夫年轻气盛、直言敢谏,不似他身边一些曲意奉承的小人。他决心要留下这人才。
“先前我只道贤卿狂傲,妄加夸口武艺超群,然这几日亲眼所见,足证贤卿所言不假,是本宫见识浅薄,妄加论断,日前冒犯之处,还望贤卿莫再见怪。”
葵夫怔了一下。这个一派目中无人的李昭明竟然向她道歉?而且是以当今东宫太子的身分亲自赔礼?她一时疏忽便松了手,那银箸又落入李儇手里。她回话的态度略显慌张。“呃……殿下言重,葵夫——葵夫怎会与太子计较这些?……莫非太子要同我谈那字据一事?我们自始至终都未能交手,同列进士,不是算平手吗?”
“没错,只不过我想知会你一声。贤卿在几次的比试中所展露的非凡身手,使本宫敬佩,原就欲与贤卿修好,本打算最后不论贤卿是输或赢,本宫都愿跟进,绝不让伍贤卿难堪,毕竟这个赌约输赢对你我都将很难自处,平手自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无论如何,都希望伍贤卿能了解本宫的心意……”其实李儇虽说是在讨好葵夫,但这些话还是藏不了他胜券在握的自傲心态。
“这话你若能早点说就好了呀。”葵夫顿时趴在桌上懊恼不已。早知道她就不要那么好强了,就算输了,李儇也无意为难她,真是跟她一样宽宏大量……各种复杂思绪一古脑儿的全涌了上来。她还颇为殿下赏识她有些得意,但此刻她又绝不能和殿下深交,以免被发现她欺君……只是,殿下既早有讲和的打算何不早说?因自己一时冲动而认真比武,现下弄成这结果该怎么处理才好?最糟的是,殿下既垂青于她,短时间内,她怎抽得了身?
哎呀呀呀——烦死人了!她抬头盯著李儇好一会儿。都是这该死的李昭明不好!
“唉。”葵夫无奈的叹了口气。承恩宴期结束后,武进士们将分别派往十五个府中情势较不稳的九府。这九府多地处边陲,且为交通要冲,须时防外寇,自然这些奉朝廷命令去协助各府经略训练驻军的参军们责任不轻。若能不去该多好!葵夫对著上苍祈愿著。
“会被分到哪一府呢?”不管是哪一府,都离家千里路途迢遥呀,她独自一人离乡远行,还是有些怕——“依伍年兄的不凡身手,不外乎是派往泾原、灵武、凤翔和*#宁四府吧。”这四府都是出了名的危险区域。
“单兄。”葵夫连忙拱手作揖。单斌的出现委实令她捏了把冷汗。日后她势必会遇上这些武艺不逊于她的同僚,她得更加提防自己别露出破绽才是。“单兄是本科状元,奉召往那四处关隘重镇自是理所当然,葵夫年少无知、见识浅薄、才疏学浅,怎足以担当大任。”若被分派到那四府,忙碌劳累姑且不论,责任重大又易受人注目,要是一不小心,可随时都有泄底的危机呀!看来葵夫经此一事,果然学会了谦虚。
“伍兄客气。”单斌好意的拍拍葵夫的肩以示勉励。“你也是圣上钦点的榜眼,毋需过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