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眼光始终不离宇乔,仿佛眼前没有依寒的存在似的。虽然时届阴寒不定的初春季节,她依然穿了一件低胸合身的单薄红衫,飘逸的衣衫将她修长的身材衬托得更诱人;一头乌亮的黑发柔媚地披在肩上,她缓缓地走向宇乔,迳自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突然,一股不舒坦的感觉隐隐涌上依寒心头,她直觉到这名女子和宇乔之间有着一种不寻常的感情。
“怎么?这么久没见面,不请我喝一杯?”她柔声问。
宇乔依旧漠然。“抱歉,我们不喝酒。”
“哦……”她拉长了尾音。“我记得你以前可是酒国英雄,是什么原因让你变得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依寒,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以前认识的朋友——方婷,是一位模特儿。”
“是那位名时装模特儿方婷吧?幸会。”依寒有礼地欠身道。
方婷抬起头,以一种很戏剧化的姿势,把头发住后一甩,随意地瞄了依寒一眼,旋即又把注意力移回到宇乔身上。
“你新交的女朋友?宇乔,你的眼光退步喽!”
“我的眼光没变;当然,以另一个角度来看,她是比不上你,既不懂得惺惺作态,更不知道如何耍手段诱人上床。”他慢条斯理的回答。
“你可真抬举我!别忘了你我在爱情上是势均力敌、半斤八两,你该配个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跟一个木头美人不是太糟蹋你这位‘风流才子’的雅号了吗?”
“我想,比起你这个虚有其表的蛇蝎美人来,木头美人显然比较适合我。”宇乔依旧不动声色的抢白。
方婷黑眸里的热情光芒倏然消失,她半眯着眼,以冰冷、犀利的寒光死命盯着宇乔,气氛刹那间僵住了。
依寒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场战争中的局外人,对眼前正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纠葛根本毫无所悉;事实上,她并不想知道,只感到万分气恼和无奈。
方婷咬了咬下唇,脸上的愤怒很快地幻化成原有的娇容,她笑得很暧昧,转过头对依寒说道:“这个男人不是平凡女人征服得了的,你等着看吧!再过不了多久,等他把你玩腻了,就会像甩了我似的把你给甩了,他的心里只有那个该死的初恋情人。”她挨近依寒,又说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优雅的男人在床上可是需索无度,蛮横得很哪!你好自为之吧!”
她话一说完,马上扭腰站了起来,挑衅地瞥宇乔一眼后,仪态万千的走了出去。
宇乔阴沉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瞪视着方婷走远的背影,他几乎按捺不住的愤怒,想冲上向前去狠狠掴她一巴掌;直到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依寒正用一双水蒙蒙的眼眸瞅着他,眼眸里依稀有着一丝委屈、一丝怨慰,他才惊觉到整件事简直糟透了。
“依寒,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其实我是……”
“别说了,请你送我回去。”她以低沉僵硬的语调说。
当依寒回到家门口时,她整个人几乎快崩溃了;她慌乱地奔下车,再也无法忍受和宇乔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她掏出钥匙想打开大门,手却因愤怒而颤抖久久对不准钥匙孔,更因为精神恍惚而丝毫察觉不出宇乔早已随往她的身后跑了过来。
“依寒……”他紧紧扣住她的肩膀。
“别碰我!”她跳了开来。
宇乔无奈地摊摊手,说:“依寒,依寒,请你冷静点,听听我的解释。”
“不!我不想听!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都不关我的事。”她避之为恐不及的说:“我们之间的事,从今晚起一笔勾消。”
宇乔颓然地垂下肩膀,说:“原谅我,今晚让你受委屈了。”
“原谅你?”她眨眨眼,嘲讽道:“不!我没有资格,属于你的那个世界是多彩多姿的,你该配个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而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孩。不!我不配……”
宇乔的心沉到谷底。
“依寒……”他疼惜地说:“不要这样,你骂我,惩罚我吧!只要能消除你心中的怨气,我情愿承受任何责难,但是,请不要这样伤害你自己。”
“谢谢你的仁慈,贺先生。”
依寒如冰霜的脸上毫无表情,而她瞪视着宇乔的眸子却射出仇视的怒火,久久,久久,她只是那样死命地、愤恨地瞪着他,这种神情令他感到害怕,他不自觉地向后退缩了一步。
“再见!”说完,她同时转过身去,轻易地打开了大门。
“依寒!”宇乔在她身后急切地喊道:“今晚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完全不能置信,她只不过想破坏我们的感情,请你相信我!”
依寒立在门口,头也不回的低语道:“无风不起浪,你请回吧!”她侧身将门关上。
宇乔绝望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脑子仿佛被掏空似的,深深感受到挫败和不甘;心想:多少年的相思、等待,难道就在今晚被那个女人毁于一旦?不!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曾经,他几乎完全失去了她,而现在,不管经历多少阻碍、付出多少代价,他决定以一生的挚爱来争取她。
他绝不退缩。
第八章
夜行的火车,轰隆隆地疾驶而过,由车窗看出去,远处是一片黝黑浩瀚的大海。望着黑漆漆的窗外,依寒心里满是凄苦;一路上,她都是这种沉静的模样,静得令人生畏。
有好一段日子了,宇乔总是默默守候在她住处的巷子口,以企求的眼神目送她经过,直至深夜时分,才驾车离去。他显然相当自制地不去打扰她,这反令她的情绪受扰乱,而感到有些自责和不忍;但她只要一想到在纱帽山那件对她的自尊造成严重伤害的事,她就又狠下心来不去理会他的一切赎罪行为。
但这样的处置并不能为她所受到的屈辱减轻一些负担,反而转化成一股椎心的痛楚,夜夜啃噬着她的心灵。
诚如方婷所言,她和宇乔是分属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更何况,她始终相信,短暂的邂逅只是他生命中的偶然,而他曾经对她有过的承诺,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的玩笑罢了!
或许,等这一阵子过去,他会厌倦这种等待的游戏,而投入另一个多情女子的怀抱吧!
想到这儿,她重重叹了口气,将身子松缓下来。要不是有清明节的连续假期来作为逃离台北的借口,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摆月兑那些恼人的情绪的干扰;虽然此刻回家并不是她最好的选择,但至少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有着许多属于她的眷恋和牵系。
她闭了闭眼,恼怒地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不过是一个贺宇乔罢了,有了朱皓诚的前车之鉴,何苦再将自己推入无止境的痛苦深渊里呢?就这么闭上眼,睡上一觉吧!就当是作了一场梦,梦醒的时候,一切又将重新来过。她默默的安抚自己。
她赶在清晨时分回到家,原本以为家人还在睡梦中,谁知,大厅里一片喧扰。更意外的是连依彤和皓诚都在,看得出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愠气,气氛很僵。
一时之间,她愣在门边,不知如何是好,她暗暗责怪自己似乎选错回家的时间了。
“你回来正好,帮我劝劝你爸,他只听你的。”云姨悄悄靠近告诉她。
“发生什么事了?”她轻声问。
依寒循着云姨的目光盯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才发现,依彤衣衫凌乱,脸上满是泪痕。
“彤彤假怀孕被皓诚知道了,夫妻俩为这件事大打出手,连夜闹到家里来。”芷云在她耳边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