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她信步往前走。眼前场景突然转换,这回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个身着蓝袍的男子坐在厅中,手上端着一杯茶,正在品尝。
穿红衣的小女孩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穿绿衣的小女孩。男子看见她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茶,伸出手臂把穿红衣的小女孩抱住,一边向绿衣小女孩笑道:“菊儿,难得你肯和晚儿一块来见爹爹。”
没等他说完,怀里穿红衣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吓得他连忙安抚她,一时间手忙脚乱。
“晚儿,你怎么了?不要哭啊,乖。”
“爹,您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要晚儿了?”
男子皱了皱眉,“别听别人胡说。不管你有多少弟弟,爹爹最疼的还是晚儿啊。爹爹从没骗过晚儿,对不对?”
“骗人!”穿绿衣的小女孩忽然插嘴,“大人最喜欢骗人了。爹爹明明最喜欢弟弟,不然干吗又要娶三娘?不就是因为我娘和二娘都没生弟弟吗?”
男子的神色很无奈,道:“你们还是小孩子,不懂。”
两个小女孩看着爹爹的脸色,又互相对看一眼。穿红衣的小女孩忽然道:“您要是娶三娘,我就离家出走。”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男子登时沉下脸,“你娘平时怎么教你的?一点规矩没有!”
穿红衣的小女孩抿着嘴,一脸的倔强,“娘昨天哭了,还把眼睛都哭红了,您知不知道?”
男子身子震了一下,半天才道:“是我对不起她。”他的口气虽然歉疚,却无一点愧意。
穿红衣的小女孩眼睛一红,正要发作。这时,穿绿衣的小女孩的声音却缓缓地传了过来:“我倒有个法子,比离家出走要省事得多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胆子?”
穿红衣的小女孩想都不想,便一口答应:“只要你这法子有效,没什么不敢的。”
“这可是你说的,”穿绿衣的小女孩冷冷地道:“府后有个池塘,虽然不深,但要淹死我们这样的小孩却绝对没问题。我们不如跳下去,等爹爹改变主意了,再把我们捞上来也不迟。”
虽然她说着这话时也是如平时一般的口气,却偏让人有一种深信不疑的感觉,就像去做一件很平常的事那样。
话一说完,男子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口,却觉得说话困难。
穿红衣的小女孩呆呆地望着她二姐,神色也变得古怪。她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二姐,你这法子不错,咱们一块儿走吧。”
她的话一出口,男子脸上的神色简直是惊骇莫名。晚儿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吗?
穿绿衣的小女孩无言地转身,向外走去。眼见穿红衣的小女孩也跟了上去,男子终于忍不住了,道:“你们——”
没人理他。
男子认输了,“你们回来,这件事爹爹再考虑考虑。”这句话出口时,他的脸神情很苦涩。封晚晴几乎有些同情他了,却又觉得莫名的心酸。
场景又变了,这回是在草地上,仍旧是那两个小女孩。
“刚才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也说出那句话,我看爹爹根本就不在乎我一个人的死活!”
穿绿衣的小女孩死死地瞪着地面,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看到了没?爹爹听见你的话时的那副表情,我猜他是不相信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有跟我一样阴暗的心思!”她笑了起来,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那么在爹要娶二娘时就能像现在这样做了。就算阻止不了爹爹,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看着爹爹疼你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希望你根本不要出生!”
依然是沉默,她停了停,转头看向她的妹妹,“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话?”穿红衣的小女孩刚才一直在发呆,这时才满脸茫然地望向她姐姐,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连吸了三大口气,穿绿衣的小女孩咬牙切齿地问:“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刚才爹爹听了我说出那样的话,一定很难过。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那样的话来的。”穿红衣的小女孩叹了口气,看向二姐,“我真的是无意说出那句话的,也无意让爹爹伤心。”
“那你现在是后悔了?”
想了一下,穿红衣的小女孩断然摇头,“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但是就算重来一回,我仍然会那样说的!”
这倒意外了!穿绿衣的小女孩挑了下眉,淡淡地道:“看不出你的心肠也挺硬嘛。”
“或许吧。”穿红衣的小女孩沉默了下来,然后才自言自语般地说:“我看见娘在哭,一直一直地哭,哭得我好痛心,简直受不了。要是让我就这么一直看下去,我真觉得死了反而轻松。”
穿绿衣的小女孩一边听着一边瞧着妹妹,神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最后,她转过身去,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我也是。”
穿红衣的小女孩怔了怔,忽然微微一笑,“二姐,如果将来你嫁了人,又没有儿子,丈夫打算再娶,你怎么办?”
怎么办?穿绿衣的小女孩冷冷地一笑,“我至少不会像娘和二娘一样只会哭。要是我,我就杀了他,然后自尽!”
“不!不要!”
冷冷的宣告似乎还飘荡在空气中,封晚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模额头,全是冷汗。
天黑沉沉的,房子里更是漆黑一团。晚晴抱着双膝,头埋在里面,黑暗的夜里没有一点声息,她的心慢慢定下来,想起了刚才的梦。
其实这不是梦,是发生在五年前的事。那时,她十岁,二姐十二岁。重新回想一遍,以前她不明白的现在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小时候,二姐跟她一向不怎么亲近,后来关系才变好的,而且好像就是在这件事之后。
难怪!只是这已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为什么她现在会突然梦到?
她咬了咬唇,望向昨天送来的箱子。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她还是精确地找到了它的位置。
白天,她不知已看过那里多少次了。
这是姐夫送给小姨子的礼物,没有别的意思。骆竟尧含着笑意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了。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她闭了闭眼,直挺挺地躺回床。然后睁开眼来,一眨不眨地瞪着正前方,心下已经有了决定。她不会让他有半分幻想的余地的。
就等天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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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踏入门,骆竟尧的锐利眼神在房内转了一圈。他的脸上带笑,嘴角却徽徽露出一丝冷笑。
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他向主人打了个招呼:“李老板。”
壮实的中年男子脸上堆笑,拉着他坐下来,“来,坐,骆公子。我正好给你介绍几个人。”
他的笑容里有点得意,指着席上,一一介绍:“杜老、郭老、陈老。其实不用我介绍,骆公子想必也知道这几位,他们可是奉省行会里的元老了。在下恰巧在楼下碰见,就一同请上来吃个便饭。骆公子不会见怪吧。”
恰巧?他依旧笑,似乎一点都没在意。
“怎么会?”他向四周举起杯,“晚辈对这几位前辈仰慕已久,只恨不能早点见上一面,只可惜各位都是贵人事忙。现在有这个机会向各位请教,晚辈可是求之不得。”
“骆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李老板笑得眼都眯起一条线,“大家别客气,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席间已是酒酣耳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穿插在席间,替他们斟酒。
骆竟尧视线扫过她时,为她小小的身影怔了一下,心里不期然浮现一个相似的身影。十几岁的小女孩,从后面看来似乎都是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