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你爬什么墙?不怕摔死吗?”江凤梧检视侄儿身上有无受伤。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少年叹息,眼睛露出幽渺神色。
“你婶娘告诉我你生病了,我看不像嘛……”江凤梧眯着眼看那少年。
“啊……我头突然好疼,一定是刚刚摔下来吓着了……”少年突然按住额角。
“小蝶,羽寒生病了,怎么不请大夫?他明年还要进京赶考哪,这时生病怎么得了?”江凤梧埋怨金氏。
静静站在一旁的唐珂罗,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冷笑,这笑却没逃过那少年精细的目光。他故做病容看着唐珂罗,见她肤色晶莹如玉,恍若透明琉璃,心中不禁一讶。
好个玻璃似的女圭女圭!这是他初见面时的想法。她是那样弱质纤纤,仿佛一碰就能将之碎裂,但双眸却乌黑湛然,好似能将人一眼看穿。
那少年面上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问:“这位是谁?以前没见过。”
唐珂罗不管旁人,专注观视那少年的体格,见他手长脚长,虽然才十五岁,却快追上他高大的叔叔,但他身形委实过于瘦弱,仿佛风吹会倒,心中不由感到疑惑。
这就是父母钦点的传人?她觉得有点失望,原以为会是个资质突出的男子汉呢,哪里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文弱少年……
这时她不经意将眼光转向那少年的面庞,平静无波的、立刻微微跳动了一下。
那少年一双澄澈如水的明眸,此刻正清亮地望着她瞧,眼中有着些许好奇与探索,但又不过于着迹。她突然有些明白父母挑中这个人的缘由了,这双眼睛充满某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会催眠人似的,令人一见难忘。而他的脸蛋五官,没有一丝一毫可挑剔之处,硬要找麻烦寻毛病的话,顶多可说他长得秀气了些。
唐珂罗打量对方的同时,江羽寒也暗暗将她打量一遍。
这未曾见过的女孩有股特殊的出尘气质,冷冷审视着他的目光仿佛曾在哪儿见过……她长得很美,也很像金氏,原本他以为婶娘已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了,但眼前这名女孩却还胜她三分,就像那位月下仙子……
猛地,他想起多年旧事,一颗心不由地怦怦跃动起来。
他们身旁还站着江凤梧、金氏以及其他闲杂人等,但当两人眼神交锋的那一刹那,周遭成了一片静默。
庭院里仿佛只剩他们伫立其中,狂风呼号卷起满地黄叶,两人只看得见彼此。
“这位是我的外甥女唐珂罗,以后在咱们家长住了。”金氏这样回答江羽寒。
江羽寒仍看着唐珂罗,心中默默估量,之后,他扬起一抹笑说:“叔叔,好不容易来了个妹妹,就让她同我一块住吧,这样我念书也好有个伴不是吗?”
他虽对着江凤梧说话,眼睛却偷偷绕着唐珂罗打转。
“这也得问问唐姑娘的意思,不能勉强人的。”江凤梧有点诧异侄儿的要求,丝毫没看出两个小孩已经暗暗过了好几招。
江羽寒走到唐珂罗身边,有礼询问:“妹妹可识字?”
“一字不识。”真是问到她心中至痛!唐珂罗不看对方冷冷回说:“谁又是你妹妹了?叫那么亲热做什么?”
旁人闻言立时都觉得江府来了个目无下尘的骄纵小姐,江凤梧和金氏更是大皱起眉头来。
只有江羽寒仍旧一脸笑,温和地说:“那不要紧,你不会,我教你。”
真不愧是父母所挑之人!唐珂罗惊愕地向他望去,杏眼睁得就大,不敢相信刚刚她那样恶劣,他却丝毫不在乎,而且还愿意教她识字,不由得对他另眼看待起来。
“珂罗,你觉得如何?论排行,羽寒的确是你哥哥没错。”金氏这样说。
目不识丁乃唐珂罗毕生恨事,就算得忍着耻辱恳求她也愿意,即使得陪公子读书那也无妨。她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果敢地抬起头来说:
“我愿意当这位……哥哥的伴读,只要他肯教我读书。”
他微微颔首,蕴含激赏的目光瞧着她。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少年与过往所见之人不同,可又说不上是哪儿不一样。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你去住的地方瞧瞧。”
他说完竟问也不问就牵起她的手,那温热的手只会令她觉得自己过于冰冷,这种不适感让她很想将之甩开,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
她唐珂罗什么时候会顾虑到别人的看法了?但这个少年……
就在她思索这个问题时,他已将她领过一大片池塘,往水边的小楼而去。
因为想得过于专往,她甚至没注意底下潭水慑人的冰冷,及至到了小楼之侧才从沉思中醒觉过来,立刻忿然甩开拉着她的手。
“才初见面就动手动脚,我可不是你家丫环,由得你随意欺侮!”
她俏脸含霜。早听过许多纨子弟玩弄家里奴婢的肮脏事,虽然这少年是父母选中的徒儿,人品理应不会差到哪儿去,但看他对自己这般轻浮的举动,显然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你说话未免有欠考量,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服侍我的只有老头,没有丫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再不拉着她,只缓缓往住处走。
真是这样么?唐珂罗有些动摇起来。
这时两人来到小楼下,只见上头悬着块匾,题着“观月楼”三字,她当然看不懂,狐疑望着对方。江羽寒也不等人开门,砰地把门推开就踏入楼去。唐珂罗跟着进到里面,立时闻到一阵浓烈的书香,心境即刻舒夹起来。
瞧瞧楼内的摆设采光,无一不是为了方便他念书。听说他已经是个举人了,小小年纪可真不容易,看他生得一脸聪明相,竟没念成书呆子去。可是,父母怎么会选他做为关门弟子呢?这样瘦弱的小子根本不是练武的料,江家人也预定让他进京赴考,等他中了进士,捞了个油水多多的官儿做,还会想到练武修身吗?
再瞧他娇生惯养的模样,肯定吃不了练功的苦楚,没三两下就要放弃,这岂不辜负父母一番心意,以及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时间不多,除了将武功要诀传给他,还得打开父母在他身上下的禁制。他念书或许很行,但不见得练武一样行。
正沉思间,浑然没注意他又拉她的手往内室走去。
江羽寒看她低头思索的模样,竟不由自主想笑。这故做大人样的小女孩,为何能引得他那样兴趣,非把她要来身边不可?旁人一定诧异极了,他自小厌恶女人陪伴,认为她们嘴碎又爱惹事。他从来不用丫头,因为早就受够她们为争宠而勾心斗角,自己一个人清清爽爽十分惬意,顶多让几个老仆照顾他饮食起居及打扫环境。
他再瞧瞧唐珂罗,见她仍旧不知在想什么,眼中透着迷惘的神色,突然发现这样一直看着她的感觉还更不错。她修长的手指犹如女敕葱,鲜女敕透明,握起来凉凉的。
可唐珂罗看来或许温柔婉约,但实际上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外在冷若冰雪,内里烈如爆炭。
“你又来了!”她再把手儿夺回,瞪了他一眼,发觉他正专注盯着自己,不由地焦躁起来。
他正要说话,却见金氏领了个小丫头进来,马上不悦说道:
“婶婶,我这儿一向不让您之外的女人进来。”
金氏闻言一笑。“那珂罗怎么也能进来?”
“她是例外,她是我的伴读。”他想也不想就这样说。
“这是拨给珂罗的丫头,你不要丫头服侍没关系,但小姐不能没有丫头作伴的。”金氏看着唐珂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