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知道过去!”想知道你,想知道以前我们有何牵连……
他放开握着我的手,顺势滑下来,轻轻抚着我的面颊,那种麻痒感觉,直直战栗到我的心坎,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妳有无想过自已为何不记得了?”他垂着眼看我,表情仍然充满心疼。
我咬咬唇,忿忿地说“就是忘记了我才要问哪!可是你们没一个人肯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妳不觉得自己的回忆应该靠自己寻找吗?忘记的人是妳,别人没有义务助妳回想不是吗?”
他这话深得我心,的确如他所说,我的记忆只属于我自己,毫无他人置喙的余地。
猛地我发现他的手仍搁在我颊上,瞬间一股热烧上脸来。我很想避开,却恋栈两人接触时所带来的轻微快感,顿时卡在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弄得自己尴尬异常。
“妳脸红了。”他淡淡地说。
何须他来提点?害我脸红的人正是他!我又羞又气,而他竟还得寸进尺地用拇指摩着我的脸,真是……他是我的长辈耶!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鼓起勇气看他一眼,发现他正专注地瞧着我。
瞧的那样深邃,那样长久。
他的瞳中映着我的身影,彷佛他的眼里只有我,没有人这样看过我,从来没有……
蓦地我感到一阵熟悉,曾经在许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看过我。
那是谁?曾有谁把我当成唯一的宝,疼我,怜我,爱我,让我不再感到孤孤单单?
浓烈的悲伤袭来,凝聚成眼角的一滴泪,缓缓滑至他的掌心。
忽然他浑身一震,好像被我的泪灼伤似地,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我摀住脸,不让他看见我出丑的模样,随即整个人被拉入温暖的怀抱中。
棒着窄窄的花墙,他将我搂在胸前,我的脸靠着他结实的臂膀,又再次感到无比的熟悉。
“别伤心,总有一天妳会想起来的。”他的声音清冷异常,却温存地抚慰我的心。
“真的吗?我真的想得起来吗?如果我想不起来那怎么办?”我真像傻瓜,问这种白痴问题!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须如此在意?知道或不知道过去,都不影响妳的未来,不是吗?”
“不!”我把脸埋在他宽广的怀中,闷声说着:“一定会影响的!”
“为什么妳会这样认为?”他微偏着头问。
“我就是觉得过去一定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所以才拼命想要想起来啊!”我彷佛在说服自己。
“如果那真的很重要,那妳又为何会忘记?”
我发觉他这个人很诡诈,把问题弄得像鸡生蛋、蛋生鸡一般,害我也胡涂了。
为何不爽爽快快跟我说?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他还是温柔地看着我,顿时我的不满瞬问飞逝,甚至开始认同他所说的,想不起来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因为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不知为何,我忽然打从心底温暖起来,因为他在吗?
“甜甜!”
妈妈那超级大嗓门忽然以比平时再高八度的威势猛逼而来,骇得我慌忙从他身边跳开来。
我看看他,再看看满脸怒色站在家门口的妈妈,叹息一声,低着头往家里走去。
我一直都是妈妈的乖女儿,一直都是的。
***
妈妈将我拉到房里,砰地关起门来,用严重警告的语气说:“妳给我听好,不要接近那个人!”
“为什么?”她用这种方式只会让我反感更深。
“这个人身上有煞气,接近他的人都会倒霉。”
“什么?”我听得一脸错愕。
妈妈开始向我解释:“那个安徽人根本就是来路不明的人物,当初安家只有妳安爸一个儿子继承家业,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安徽人来。”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事我当然听都没听过!
“妳安爸的父亲,也就是安东尼的爷爷,可是当初跟着国民政府迁台的党国大老,家业显赫的人,会有小老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安老爷对安夫人可说是始终如一,两人携手共度战乱时期,感情之深厚不是我们这种生于安逸、长于富裕的人所能体会的……”
妈妈越说越神往,没想到转过头来一看见我,又开始碎碎念:“妳生来就有父有母,还有陶家安家两家的爸妈一起疼,命这么好,竟然不知惜福!要知道啊,小甜甜一出生可就没爹没娘的,多可怜啊……在孤儿院长大,要什么没什么,小小年纪就得去作佣人,简直跟『阿信』一样可怜……”
又来了,每次我不听她话时,照例又拿小甜甜的故事教训我一番,这次还扯到阿信,有完没完啊?妈妈一自说自话就没完没了,丝毫不顾我爱不爱听。
“妈,妳离题了。”我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深怕她不再说安徽人的事。
妈妈瞪我一眼,继续说:“记得大约十二年前,安老爷过六十大寿时,宴会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宣称是安老爷的孩子!这就已经够离谱了,结果更离谱的是,安老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了!当年你们三个才五岁,所以不知道,这件事闹得可大了,安老夫人甚至负气离家出走,安老爷还亲自讨饶求和才将夫人劝回来呢!”
“那么安老爷在外头有人喽?”什么情深意重,到头来不过一场笑话!
“谁都不清楚到底真相为何,安家人守口如瓶,我套过许多次都套不出话来。后来安老爷正式收养那名少年,就是那个安徽人了,唉,安老爷子的一生,竟毁在这少年手里!”
没想到他的过往竟是那么富戏剧性,少年时期的安徽人会是什么模样?我想我或许看过……
很久很久以前……七年?八年?九年……
“妳又在数手指头了!苞妳说过多少次别这样,妳都不改!”妈妈骂着。
我楞着瞪视自己不规矩的双手,羞愧地将之收到身后藏起。
他那场半路认亲的戏我根本毫无记忆,小时候我一定曾见过他,或许还一起玩过,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以前曾看过他……”
“妳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啊,那时妳太小,不记得是很正常的。”妈妈听了忙接着说,每次提到我失去的记忆她就会很紧张。“为什么妳不想我接近他?”
妈妈支吾了半天才回答:“我说过他这人身上带煞,他才来没多久,安老爷和安夫人就先后弃世。唉,那么健康乐观的老人家,竟才活了六十多岁,正要享福的时候,却因为这小子的出现弄得名誉受损,家庭不睦……”
“可是我看安家的人都很喜欢他嘛。”我提醒妈妈。
“哼!这小子身上不只带煞,还有种魔性,会吸引旁人亲近,田恬妳千万别被他勾去了!”
妈妈的这个理由实在太过荒唐,我不禁哑然失笑。
魔性?莫非这正是我忘不了他的原因?
“妳要相信妈妈的直觉,别理睬那个人!”妈妈再接着说。
“噢。”我敷衍的应了一声。
心里却自问:真该听妈妈的话吗?妈妈从来都是爱我的。
可是我却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因为蛰伏已久的魂魄一旦苏醒,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不让之依附在他身上。
或许我真的中了魔法吧!一种名之为爱情的魔法。
***
“南生,那个大明咒没用,再换一个来!”
体育课,我和南生背靠背互相拉筋,南生力大无穷,用力将我扯过去,害我差点惨叫。
“轻一点啦!”我喃喃骂道:“下手不知轻重会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