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究竟是怎生轮转?当初一时兴起的贪念居然成就了今日的两心相许,那是她万万始料未及的。在经历了生命中的生死离合后,能与真心牵念的人相守一块确实是种幸福。
他说得对,还好,还好彼此都出现在对方的生命中,没有错过。
“是缘吧。”曲儿嘤咛轻语。“阿爷跟我说,人与人能够相遇相知都是缘分使然。要是我与你没有缘分,就算在城里再待个十年八年的,只怕也是未曾相识。”
“嗯。”殷毅轻声哼道。
缘分,嗯,他喜欢这个说法。
“我想,我知道殷大哥说的幸福是什么感觉了。”
“你知道了?”他问。
“嗯,我知道了。”她回答,答案很肯定。
马儿登转山腰,再走段距离便要抵达绿水潭了。
“快到了。”殷毅轻声提醒。
“嗯。”曲儿应了声,深深沉溺于身前这副胸怀的温暖幸福之中。
阿爷,曲儿好想您,您在天上过得好吗?曲儿现在过得很好,请您不用担心,殷大哥待曲儿很好,曲儿再不会让人欺侮了。
曲儿把脸深深埋进殷毅的胸膛,听着隐隐约约的心跳声,感受着存在,她好喜欢,真的,这样的感觉教她好是依恋。
原来,贪是会上瘾的。
她开始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她想霸占着这份温柔、这份依靠,这样让人心思缱绻的爱瞵与这样一个疼惜自己的男子。
她想这么一直贪心下去,一直一直,霸住这份幸福……
第十章
“来了,小心!”
一声女子清脆的娇喝响彻云湖之畔,一抹纤细娇小的淡黄身影,飞飞飘飘地旋舞在杨柳之间。
女子手中长剑飞舞巧妙,她细腕挑绕,霎时幻化成朵朵白花,向着眼前的蓝衣男子凌厉进发。蓝衣男子执剑横将一格,掠开剑锋,以一记斜削,去势沉稳地应对着女子的轻灵走剑。
黄衫女子蓦地一声娇叱,念道:“第一式,『红霞流散』!”长剑突刺,手上速度快得竟似千万道金光疾射飞散,四面八方地朝向蓝衣男子周身而去。
蓝衣男子变招极迅,他脚下踏起轻功,翻身上树,争取了片刻转圜,足尖往枝干上一蹬,借力弹出,以看似凝滞实则稳重的剑光朝黄衣女子头顶扫去。
黄衣女子轻轻一笑,抬剑回挡。
她叫道:“第二式,『橙光落日』,小心了!”
斑举的剑趁势往下一拉,叱破了男子的飘飘蓝衣,削下几片薄衫。她快手一回,剑尖上挑,打算再下一城。蓝衣男子微一哂笑,持剑打横,阻下女子的回剑之势,腕轴偏转,尖锋立刻改向,剑身斜刺黄衣女子的腰部。
黄衣女子原想回手阻格,但男子剑势倏然遽变,她想挡剑已然不及。她急中生智,莲足一点,轻飘飘地向侧边弹起,虽然裙摆仍教剑峰刮飞了,却已安然抽身。
她并不服输,口中又嚷:“再来!看好,『黄暮雁飞』、『绿峰凝雾』、『蓝云漫漫』!”她一连喊出三招,舞弄长剑,猛力向前进发。
剑光漫天四散,黄衣女子的长剑飞腾若蛟,蓝衣男子则凝滞沉稳,以盘天之势持剑以对。
两人越打越快,两剑相交之际叮当铿然,一蓝一黄的身影在月光下飞旋回舞,模样甚是绚丽。剑起剑落间,引动着柳枝招摇、柳叶飞坠,虚虚晃晃地摔落一池春意。若不是这只是场剑术的演试,远远地闭目静听,可能还当作是哪位贤雅人士的琴筝铿然呢!
“哎呀!”黄衣女子一句轻呼,接着长剑叮当落地。
“曲儿,没事吧?”蓝衣男子撤下气劲,反手收剑,忙迎上前去伸手扶人。
“没。”她嘴上气嘟嘟的,和自己过不去似地跺着脚站了起来。
她足尖挑起掉落地上的剑,探手一握,迈步走向湖畔的石桌边。
殷毅跟在她身后,缓步慢行。瞧着她俏脸生愠,肯定是为了方才掉剑在生气。
“怎了?气我打掉你的剑吗?”他按着曲儿坐在石椅上,伸手为她抚顺适才因为喂招而凌乱的秀发。
曲儿闷闷说道:“是气,可不是气你,我气自己这么不中用,『霞剑谱』练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可『蓝云漫漫』这招却是怎么也使不对手。要不方才那一剑缠去,哪会让你抓到破绽?”
不知不觉间,曲儿来到云湖已有一年多了。当时那个只会粗浅招式的小泵娘,在奋力勤学之下,剑术已然精进了许多,虽然使剑运功未至精妙,可就一个学武新手而言,曲儿的进步算是个中翘楚了。
这一年中,她不单是勤于练功,也在殷毅亲身教导下习字学文,从原本大字不识几个的小丫头,慢慢变成一位展书能阅的灵慧姑娘。她现在的衣着也不再是小子们的粗布衣裳,而是寻常姑娘家的打扮。在轻纱薄缎的衬托之下,她本就纤细的体形看来更是小巧可人。
曲儿不是孟七巧那一型绝俗纤柔的美丽女子,但她眼睫眉梢中的娇俏可爱,却是旁人难有的灵动。
这样一个不长不短的年头,曲儿一直在蜕变,变得更加灵敏聪慧,也变得更加娇美动人。
然而不变的,是她那直爽跳月兑的性子。
“要是『蓝云漫漫』一直没能练成,那最后两招便不可能练下去,如此一来,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为阿爷报仇?”曲儿自责道。
“你是太求好心切了。”殷毅落坐在曲儿身侧的石椅,轻声道:“师父他们不都说了吗?依你进步的速度,约莫半年,这套剑法你就能演练完全。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要是练岔了,伤筋害骨,反而不得好处。”他细声叮嘱,不希望曲儿为练剑一事而眉睫深锁。
曲儿静声颔首。
这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一旦念及阿爷,她便恨不得立刻上万顶峰找连洪涛拚命去,替阿爷讨还公道。
“我看今晚就练到这儿。”殷毅看望天色,月娘已升至中天。“明天再继续?”他凝目向曲儿询问。
“嗯。”她一声轻咛。
户光清波粼粼,星色晶亮璨璨,冬去春来后的微暖徐风,温柔地吹抚着湖面,激起圈图碧波水纹。
“殷大哥,你想睡了吗?”她张口问道。
“你呢?”他也问。
或许真的该把紧持的心梢梢松放一下吧!
“我想在这里坐坐。”
说罢便自石椅上拂衣起身,曲儿移步坐到湖边的软泥草地上。殷毅趋步跟进,靠着她身边坐下。
“陪你。”伸出臂膀,他温柔的环住伊人肩项。
“嗯。”曲儿偎进他的怀里,这是她熟悉的温暖,也是她再也离不开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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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少主。”一名黑衣侍卫奔进厅堂,朝着主座上的连胜单膝跪下;
“说。”连胜双目紧闭,神色甚是高傲。
“少主,根据派布在扬州一带的人手传回来的消息,听说在云湖的浩天门下,唯一一位的女门徒与少主形容追捕的姑娘长得很像。而且那个姑娘也是姓曲。”话说到一半,那名侍卫停下口,抬脸看着自家少主人脸上诡谲奇异的表情。
连胜冷冷勾动唇角,勾出一道邪魅的笑容。
“消息正确?”他半瞇着眼,以睥睨的姿势盯着跪在地上的侍卫看。
“嗯。”侍卫沉吟一会儿,又再开口,“除了知道那姑娘也是姓曲之外,那时一直与少主人作对的殷姓男子也在云湖,他与那位姑娘十分交好,两人常在一块;所以属下猜想,浩天门下唯一的女门徒八成就是少主这一年多来在找的人。”
听完下属全盘的报告后,连胜轻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