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喝粥。』说了不替她服务,但是靖毅却还是帮她舀了碗粥,送到她面前。不要说织月吓了一跳,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真要向原因的话,他真的不晓得为什么,大概是想看她吃东西吧!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着她咀嚼食物,然后吞下肚子,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渐渐好转。
若要问原因,他是真的不晓得为什么。
『谢谢。』怯怯的接过碗,织月回他一声嗫嚅的道谢,以及一个羞涩的笑容。『你不吃吗?』那么多东西。她虽饿也吃不完。
『刚刚的包子和那碗羹已经让我有些撑了。』是赎罪吗?是歉疚吗?靖毅对织月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可是,我吃不完。』一匙一匙的喝着粥,织月从碗缘看向他。有些期待、有些撒娇、有些试探。
看着她那不经意流露的爱娇,靖毅的心竟然漏跳了一拍,之后则是突然乱调。『吃不完就吃不完。』他是怎么了?用力眨眨眼,他努力要从这片令他不知所措的迷乱中醒来。
可是,目光再接触到她,反而教他陷得更深。
第五章
吃饱了,喝足了,织月满足的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碗筷。
『我吃饱了,谢谢。』看了看桌上所剩不多的菜肴,她有些害羞。原本以为自己吃不了那么多,结果靖毅这边夹一筷,那边添一匙。前前后后,软硬兼施,她不知不觉竟将大部分的食物都扫进肚子里。
『没想到你还挺会吃的。』望着几乎全空的碗盘,靖毅抚着下巴点头道。『不是的!因为今天比较饿……』『那你干嘛不吃东西?活该。』好话没三句,靖毅马上又开口损人。『刚刚还说不饿的,现在又说比较饿。』仿佛被抓到小辫子,织月涨红了脸,头低得几乎靠上桌子。『呃……我……那个……其实……』『听不懂。』什么咿呀呃喔的,全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字眼。
说不出口,她说不出口。
方才用膳时的气氛很好,好得让她暂时忘了那处让她心碎的伤痛。可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样,仿佛方才的轻松愉快只是场美好的幻梦,惟一得利的只有她被喂得饱饱的肚皮。
暂时被压下的心酸痛楚再度肆虐,惹红了她的眼。
不愿在靖毅面前哭,会被笑的。
织月努力眨着眼,和自己满眶泪水辛苦的搏斗。
就在她被自己的泪水逼得节节败退时,一方白帕出现在她面前。『擦擦嘴、吃得嘴巴旁都油腻腻的了。』接过帕子,织月吸了吸鼻子,赶紧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
心头除了酸涩痛苦,又添了一丝暖意。
『谢谢。』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喉咙,却依然不敢抬头看他。『这帕子我洗好了再还你。』靖毅没说话,只是哼了声,算是答应。
『我有事要和你谈。』这才是他来的正题。方才看她吃东西,看得都给忘了。不过她这一哭,他莫名其妙的又想起正事来。
『什么?』经过这番逗弄玩闹、体贴亲近,织月早就把之前的争吵以及决定讨厌他的决心给扔得一干二净。
看着她娇憨的浅笑,靖毅居然一时语塞。
闭了闭眼,努力拉回差点离地而去的理智。『昨天早上……我很抱歉,对你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事后,他除了被阿玛、额娘狠狠的叨念一顿外,他反省之后也挨了自己的良心好几个白眼。
织月微微变了脸色,敛起笑容,垂头玩弄着手中的帕子。『哦。』他没说,其实她也没记挂在心,这件事带给她的伤害和后来曦月堂姐与德彦贝勒的婚讯比起来,简直就是一颗沙与一座山,前者渺小得令她遗忘,后者震撼得让她心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我们能继续谈谈。』『不用了。』她摇摇头,将视线局限在自己的手上。『我说过了,那些钱就交给你去处理,只要你别像阿玛那样,去做一些奇怪的投资,我不会有什么意见。』原本哽在心头的难处轻松解决,可是靖毅发现自己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放松或愉悦。他想知道她为什么哭,他晓得这不是他该好奇的事,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猜测。昨天早上是他引出了她的眼泪,之后又是什么事能让她不吃不喝捱饿了一天?是什么能让她因为他几句话就红了眼眶?
除了他,还有谁能够这样挑动她的情绪?
他开始对自己的小娘子产生了莫名的各种。
『为什么哭?』月兑离了原本的话题,靖毅问出心中的话。
织月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他根紧的唇线、深蹙的浓眉,以及那对仿佛要吞噬她的炯眸。
她看得都有些失神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别开头,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别装假,一点也不成功。』她最做不好的一件事就是说谎。『为什么不吃东西?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哭?』好像一只被狼追到死角的兔子,织月即使不转头也感受到他逼人的视线,教她整个人开始紧绷发痛。
她真想回他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问题是,说服力低得连她都羞于拿来当藉口。
『我不想说。』苍白着脸,她疲累得几乎要软倒成一摊泥。
『可是我想知道。』旁人说他固执,固执的另一种性格就是坚持,只要他想知道、他想做到的,没人可以阻挡。
『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他的魄力好深好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靖毅眯着眼,抿着唇,静默的看着她。『会让你这么极力隐藏,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捏紧手中的白帕,织月不语。
『对你很重要的人,我想你是不会为你阿玛哭成这样的。元钧则远在江南和他妻子快快乐乐的生活着;还有谁是你重要的人?』靖毅一层层的剥开她保护自己的硬壳,残忍而毫不留情。
『别猜了,求求你。』微弱的哀求抵挡不住他强烈的攻势,眼看她极欲藏匿的事实就要被他发觉,织月浑身发抖。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请求,靖毅的怒火瞬间点燃,转眼已熊熊燃起。
『是他吧?』虽然心里怒焰炽烈,但是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依然平静,轻柔得令人心惊、心寒。『你爱的那个人。』他在生气,他知道。他在为了那个男人生气,他知道;他在为了那个能让她不吃不喝又哭得淅沥哗啦的男人生气,他也知道。可是他凭什么生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因此生气?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他太在乎她,超过自己所能想象、所能接受的在乎她。
是喜欢?是爱?还是占有?
凭良心说实话,他不讨厌她,甚至有一点点儿喜欢她;可是提到爱,他坚决否认。他不会那么容易就爱上谁的,那个字眼离他太过遥远,他要不到。
『我不想告诉你。』还是这一句,织月依然坚持锁住自己的嘴和心。
『曾经有人告诉我,夫妻之间需要坦白。』他看着她,咄咄逼人。
『曾经有人告诉我,我们这对“夫妻”有各自的自由,互不干涉。』她不看他,幽幽低语。
之后的一阵沉默,宣告着靖毅的失败。
★★★
那天之后,靖毅狂肆的追问与织月消极的退缩又成了对彼此的心结与顾忌。原先已渐渐崩碎的心墙再度筑起,越厚越高。
他不想见到她。怕对她生气,怕对她追问,怕自己又变成一只穷追猛打的野狼。她不想见到他。怕他又生气,怕他又追问她,怕自己又变成一只闪躲退缩的兔子。靖毅不想自己这么凶狠的逼问她,可是他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