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了没什么嘛!贝子、统领寻常百姓就不能认识吗?元钧贝勒、靖毅贝勒我都认得,怎么,这就犯了大清律例吗?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杜银筝火气也上来了,他是怎么搞的?其他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偏偏为了她的身分足足和她闹了三天还不肯罢休!
她这番气话让荆御弦脸色更加严肃。元钧贝勒是容王爷的嫡子,靖毅贝勒则是朔王爷的次子,这类达官贵人根本极少到街上去闲逛,更遑论是和一个“寻常百姓”相识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要我相信你是一般百姓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她有什么理由发火?
“至少不会低到没有。”反正麝月楼里的名歌妓杜银筝已经消失,现在的她只是个不尊不贵的民女杜银筝。“你自己还不是没说你的身分,没理由这般逼问我。”
听她这么说,荆御弦摇动的决心终于定了下来。他掏出被揉握得有些破烂的银票,啪的一声放在她面前。
“你走吧!”
“这是我给你的,没理由再收回来。”杜银筝又将银票塞给已经转过头去的荆御弦,没再出声。
这是变相的耍赖吗?她将银票丢回给他,然后再继续要求他带她上扬州?
“我走了,你自个儿多保重。”
她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令他震惊的内容。他霍地转头,正巧看见杜银筝跳下马车。
她竟毫不留恋的迳自向前走去。
即使荆御弦不在,她也可以很快乐的到达扬州。
即使荆御弦不在,她也可以很平安的到达扬州。
即使荆御弦……
一路上,杜银筝就这样一直告诉自己,
男人果然都是不可靠的。
坐在溪岸,她掬起水泼了泼沾了灰尘的脸庞。湿漉漉的脸吹着微凉的晚风,杜银筝的精神顿时好了起来。
太阳快下山了,她捡了些木柴,升起一堆火。这样应该足够她御寒了吧!她想。
拿出刚才路经小村时买来的干粮,杜银筝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
到了扬州之后,她该做什么呢?
赚钱实在不简单,但是要她再去卖唱她可是万分的不愿意。做点小生意?也不晓得身上这些盘缠够不够。
扬州虽然是她出生的地方,但是她打小就被娘带着四处跑,除了师姊她们外,她根本不认识什么人,她该找谁商量日后的生计问题?
真是前途堪虑啊!
“姑娘,赶路吗?”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汉突地站在杜银筝面前,一脸不怀好意的邪笑。
等了好久,终于有猎物上门了!瞧这妞儿身上的布料,看来有不少的油水。
“有什么事?”杜银筝抬起头来,望着两个显然是强盗的男人。“没银子可以给,你们走吧!”
这几年来她由南跑到北,早已被生活磨得失去了一般女子的娇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自我。
哇!好个大美人?
吞了口口水,两名大汉不自觉的露出了婬邪的嘴脸。
“如果姑娘不嫌弃,就到咱们兄弟家里去坐坐吧!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招待?怕是会招待到床上去吧!“不用了。”和荆御弦吵了一架,她的心情还没转好,说起话来语气冷冰冰的。
“这儿晚上可危险得很,有只野狼已经吃了四、五个人,说不定它今儿个心情一好,又会跑出来觅食。姑娘,你还是跟我们回家里去避避的好。”大汉说着就要伸手去拉杜银筝。
“别动她!”
一个冷冷的声音如同锐剑一般划过,吓得那大汉的手停在半空,不敢进也舍不得退。
另一名大汉僵硬的笑了笑,望着另一端不晓得何时出现的男人。“莫非阁下也看上这姑娘?那好,她的银子咱们平分吧!至于这位姑娘,如果你山中意的话,等咱们玩完了再送给你……”
话未说完,一颗石头准确无误的飞进他口中,打断了他张嘴可见的所有牙齿。大汉疼得捧着满嘴的血和牙,说不出话来。
“快……快走!”
两名大汉互相拉扯着迅速奔离。
看着两只丧家犬夹着尾巴逃跑之后,杜银筝低下头,静静的继续啃她的干粮。
“没话好说吗?”荆御弦踱到她身旁,俯望着她。
真不晓得自己怎么那么爱找麻烦,明明赶她走了,又不知为什么担心得半死,最后还是咬着牙,边咒骂边寻找她的踪影。
“说啥?”由于他之前的无礼,杜银筝有些懒得同他说话。
“我救了你,连声谢都没有?”他看得出她在生气,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何时得这般同一个女人计较?向来只有女人对他恭敬的份,他可从没这样低声下气过,十足像个奴才。
没理会他,杜银筝拍了拍手上的屑末,起身到河边去喝水。
“咱们既然已经毫不相干,你就别再跟着我。”洗净手脸,杜银筝终于肯正眼看他。“省得咱们又闹得不愉快。”
“只要你告诉我你真正的身分,我不会再那样刁难你。”
“只要你别再提起那个问题,我也不会再那样发脾气。”
他眯起眼打量着她,“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讲?”是有什么理由吗?
“因为……”她转身走回火堆旁。“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一点地位也没有。”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不相信她?
荆御弦跟在她身旁,一脸的狐疑。“寻常人不会认得元钧和靖毅。”
听他这么说,换成杜银筝瞪大了眼。“你又是什么人?敢直呼贝勒爷名讳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我从没说过我是普通人。”这样也好,她既然见过世面,知道了他的身分应该也不会太惊骇。
杜银筝耸耸肩。
“那可好,咱们扯平了。”
这女人居然不想知道他的身分!荆御弦清了清喉咙。“谈个条件,你说出你的身分,我也告诉你我是谁。”
“你不就是荆御弦吗?没什么好知道的。”显然杜银筝对他的身分没什么兴趣。
“你就是不肯讲?”他有些动怒。他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为什么还是不买他的帐?
“你知道了有什么用?”真无聊。可是看他那么锲而不舍,她也有些心摇意动了。既然她已不再是过去的杜银筝,告诉他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好吧!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瞧她说得好像皇上施恩似的,荆御弦忍不住笑了出来。
“去过麝月楼吗?”
“听说过,但没去过。”每天的公务多到让他连睡觉都觉得奢侈,哪有时间上妓院花天酒地。
唷!真难得。杜银筝赞许的笑笑。
“那很好,有家室的人原本就不该上妓院。像那些贝勒爷有很多可都是丢下他们的福晋,上麝月楼找乐子。”
“谁说我有家室?”虽然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偏偏每日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理那些上门谈亲事的亲王。之前皇上好心要指婚给他,也被他一口拒绝。“若我有了家室,还会让你跟着吗?啐!”
就算没有也用不着凶巴巴的吧。她撇撇嘴道:“你这脾气若不改一改,要成家恐怕不容易。”
说到他头上来了?
“这不用你操心,好些格格就是爱我这脾气……”不知怎的,他不爱在她面前提起这个问题。“别岔开话题!”
有格格爱他?那他果然也是宫里的人。
“那挺好的,省得以后孤家寡人到老。”不理他的威胁,杜银筝还是笑嘻嘻的调侃他。
“你到底说不说?”
凶什么凶!“知道麝月楼吗?我就是麝月楼的歌妓杜银筝。”
他想起来了?
难怪他老觉得这名字那么耳熟。原来元钧曾在他面前大大夸赞过的麝月楼歌妓杜银筝,就是眼前这个杜银筝!“你?你就是杜银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