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倒戈!特助想说的是这个字眼吧。
他闭上眼,不子置评。他早已听到风声,张喜仁决定站在伟利那一派对付他。
一根看不到的细线紧牵动他的思绪,连结到抽屉里那几张卡片上的笔迹,不断的搜寻、比对、琢磨,他眼皮蓦地一掀,灼亮的眸光令特助微讶,他按了第二个分机键,“李秘书,一分钟后进来。”
“景先生,还有一件事,这事不算大,不过,可能要麻烦您确定一下。”特助指着长串名单中画上红线的部份,“这位隐形股东掌握股数不多不少,大概是百分之零点一,在三年前经由景老先生名下转让才持有,过程合法,三年来这位股东没出席过股东会,也没表达过意见,倒戈的机率虽然不高,不过,依现在情势,任何一位搬得上台面的股东都值得掌握,您对这一位有没有一些了解?”
他引颈一探,暗惊,面色阴睛不定,稍久,才开口,“我了解,你可以放心,这个人不会有威胁。”
特助退出,李秘书擦身进来,景怀君指着电话道:“连络一下当时执行我父亲遗嘱的朱律师,把所有的条文明列给我。”李秘书奉命转身,他又再急急唤住,“等一下,花店——对!花店!把花店每次送花到我们公司之前的客户名单弄到手,让我看看。还有,方小姐每天的作息时间……”少有的叙事紊乱让李秘书感到很新鲜,歪着胖脸打量着老板。
景怀君俯身拉开抽屉,指尖捻起今早拿到的卡片,指月复滑过开头第一句——你始终认为,从你眼里看出去的一切,才足正确无误的……
第四章
景怀君平日起得不算迟,九点通常能准时到公司,日上三竿后出门是绝无仅有的情形,但早到七点半就置身在城中街头也是罕有的经验。
朝阳仍半隐半透在云层里,空气中的含氧量似乎较丰富,街上多半是通勤学生和晨起在公园运动完归家的市民。他在一条隐蔽的巷口下了车,漫步到一户旧公寓附近的一家西式早餐店,点了杯咖啡后坐下,打开经济日报流览标题。
半小时后,一心两用的他移开遮蔽视线的报纸,巷道驶进一辆后有篷顶的小货车,在那栋公寓前停下,货车司机跳下车,熟悉地按下其中一个门铃。约莫半分钟,大门打开,一名扎起马尾、精神奕奕的女子眉开眼笑地和司机比手画脚攀谈起来。
女子随司机绕到车后,对着一车厢大大小小、一片热闹的盆景和插花作品看个仔细。
他收妥报纸,步履沉稳地朝女子走过去,在其后方二公尺处好整以暇地抱胸观看。女子悄悄从口袋掏出一封小卡片,趁司机忙着捧出一木筐小型绿色植栽时,灵巧地在一盆以淡绿色蝴蝶兰为主题,且署名为“凌群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的插花中系上不起眼的小卡片,转身对一脸老实相的司机以手语道谢,顺手接过那盛装着五、六盆迷你植栽的木筐。司机咧嘴笑:“老板说,您是常客,这次可以打八五折,一共四百五十。”
女子爽快交付款项,不疑有他的回头,和悄然而至的景怀君撞个满怀,手里的植栽垂直掉落,洒翻一地。她吃惊地弯身收拾残局,他视而不见,直接取得盆花里的那张新卡片,示意一头雾水的送花司机先行离去,再半蹲,逼视她惴惴不安的大眼。
他挨近她,清列体味不断逼近,她后退一步,他前趋,始终保持近距离。她宛如放大镜底下的新种昆虫,被研究端详着,她不是不尴尬,但因理解他的反应正常,并不真想逃避,下垂的睫毛慌乱地掀动着,两手忙着堆拢一地的残剩瓦片和碎土。
“上去!”他的语调像命令多过吩咐。
现行犯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要求,她端起木筐,平静地走进公寓门口。
进了屋内,迎面一道浓郁的咖啡香扑鼻,他听见咖啡机作用的声音,来自厨房的方向。
她将木筐置放阳台,转身进了厨房,洗了手,执起半满的咖啡壶,抓了两个杯子,回到小客厅,也不问他,自行斟满两杯,随手拉了张小凳子和他隔着茶几对座。
“你喝咖啡?”他记得她颇保养身体,刺激性的食物几乎不碰。
她把桌上的电脑开机,很快地打出几个字,“这一样戒不掉。”
他试喝了一口,浓厚的醇香把巷口早餐店那一杯咖啡的焦涩味驱赶不少。他注意到她的神情回复平和,并无坐立不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一点。她不该感到惭愧吗?竟和没事人一般面对他?
“有话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何必用这一招?”他扬扬卡片。若不是那特殊飞扬的笔迹,他不见得联想得那么吻合。“费那么大劲做这件事有必要吗?”
她满眼诧异,好似他的说法十分缺乏识见,想了一下,她右手在键盘上移动,“你不太有空听我说话,说了也不见得会听见,听见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三句话摆明了说他架子大、冥顽不通,他不动声色忍道:“你可以告诉李秘书,这样装神秘只会把焦点模糊,未必有作用。”
她杏眼圆睁,输入对话,“我觉得作用不小啊!你不就亲自来抓主谋了吗?”
他暗恼,吸口气继续追问:“何时起意做这件事的?”三年来,她从未直接和他接触过,即使有,和个人恩怨也无关,但那些卡片上的字字句句却充份透露她对他的反感。
“从纽约回来后。”她换了个位置,让两人同时看得到萤幕,不必转动电脑。
原来是新仇旧恨齐发啊!他得罪她不轻啊!还以为她遇事总是云淡风轻呢。
“你如何知道我在纽约的房子?”她未曾去过,怎能描述出灰蓝色?
“三年多前,景叔叔让我看过你的照片,你的人后面就是那栋房子。”
他仰起下巴,“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斜睨了他一眼,诚实地在萤幕上回答,“不难啊!你话虽不多,情绪都写在眼里,用心瞧就知道了,眼睛骗不了人的。”
她个小胆子倒挺大,这么直言不讳的调侃话他有许久没听过了,不,是许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了。
本来,他是有那么点对她另眼相看的,她在卡片上写的那些话,他不是全无思量过,可惜,他已经知道她的勇气来自何处,没有人能够月兑离那种东西的力量。
他从公文包拿出一份印满格式文字的正式函件,放在桌面上,附上一枝笔。
“签一下吧!”
她疑惑地靠前阅读,读完一脸茫然,做出不懂的手势。
“这是持股委托书。你名下拥有凌群不少的股票,今年的董监会改选,公司需要股东的支持才能掌握多数席次,你对支持公司不会有意见吧?”
她听得一知半解,手指键进疑问:“我哪来的股票?”有的话何必老看他脸色写那些经费申请书?
他楞了楞。景恒毅生前完全没有向她透露这回事?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这场婚姻中的权益?
“我父亲生前遗嘱中声明转让一些名下股票给你,但不得出售,除非婚姻关系消除,你恢复单身。”换言之,只要他们保持夫妻名份,她永远不会动用到这笔资产。景父保护了方菲,某种程度亦箝制了他,动机可以谅解,作法却令他费解,记忆中的景恒毅从不似这般不通情理、强人所难,难道他对旧爱的执迷可以延伸到死后?
“遗嘱内容我知道个梗概,因为他去世得太突然,当时并没有过问朱律师他留给你的东西正确细节是什么,以为不过是一笔钱。”他缓缓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