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股的大掌往她肩头一格,她巴掌对准一拍,又响又重。“你敢碰我!”
对方没料到她会反击,手背吃了麻辣一记,怒火冲天,粗掌再次举起,在距离她面颊分毫之距陡然煞停,滚圆的手腕被匡政紧紧扼住。匡政面色没多大起伏,眼神却转峻厉,拇指和食指关节泛白,狠狠陷进对方皮肉,不过几秒,男人整只手臂发麻,剧痛窜入心肺,冷汗沿着鬓角滴下。众人感知有异,却不知异在何处,看起来不过是匡政阻止了男人动粗,僵持不下,后面的两个同伙不耐烦道:“跟个女人啰嗦什么!”
“冲着我来没关系,不准动她。”匡政咬牙说着。
“匡政──”她紧张地直唤。对方像三只大象,随便倒下来可以轻易把匡政压扁。
她这一唤,原本要用左手展开反攻的男人乍惊,痛喊:“你是匡先生?”
匡政手一松,男人弯下腰,抱着手臂,扭曲着脸,“你是骆先生的人……”
两个同伙也吃了一惊,“这是匡先生的店?骆小姐没说啊!”
三个人连声致歉,几乎是倒退着走出去,不敢多逗留,三秒闪得不见人影,留下大惑不解的围观人群。
匡政如常吩咐员工善后,回头对还在发楞的她道:“妳来一下。”神情少了几分柔和,多了罕见的严肃。她莫名地跟在他后头进了办公室,他半掩门,盘胸靠在办公桌旁,不再有礼,“妳跑出来做什么?”
他待人接物少有质问的口吻,她一时不习惯,喊他:“匡政,你在生气吗?”
他不假辞色,“我在问妳跑出来做什么?面吃完了吗?”
“没有,我怕你有事──”
“我不会有事,可是妳差点有事!”那一掌几乎让他心跳停止,他料不到她胆大如斯,敢对个头庞大的混混呛声,大概是以前在小面店时期练出来的蛮勇,可他明明人住现场,她出头是为哪桩?
“可是,我怕他们对你──”不可理喻的客人她不是没见过,匡政为人和气,总是微笑点头,从没训斥过员工,她担心他对付找碴的客人还是一派斯文,很快就会抵挡不了,万一挨了拳脚,吃了亏,好不容易建立的新生活又蒙上阴影,这是她不乐见的。
“程小姐,妳不会告诉我妳想保护我吧?”他看起来有这么文弱吗?就算他寡不敌众,凭她蚂蚁之力能耐得了那一掌?
“你平时那么有礼,我怕他们欺负君子,我想,他们不至于对女人动手……”她蓦地想到方才那幕,委屈道:“我要是知道你是练过的,才不会那么傻呢!”
“唔?妳说什么?”他暗讶。
她得意地翘起脸蛋,“我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他被你掐得痛得不得了,动都不敢动,我武侠小说看的可不少,你一定是掐住他穴道了,他才会脸色发白。”她神秘地凑近他,两眼发异光,“吶,你可不可以偷偷告诉我,你会哪些武功?”
虽然她有一部分是瞎蒙的,却不得不承认她观察力不坏,他捏捏她鼻子,“什么武功?不过是简单的防身术罢了!”这是他跟一个武术教练的狱友学来的皮毛,只能对付那些不学无术的三脚猫,不能出国比赛的。
“喔?”她半信半疑,想起他在邀月坊攀檐跳楼的身手,睨着他道:“通常练过的人都不会随便道出师门的,你年少时曾经以一敌十吗?”
“程天聆,妳以为我没事就出去喋血街头吗?我求学时代忙得很,没空做这些得不偿失的事。”他摇摇头,对她的一知半解啼笑皆非。
“噢。”虚词响应,神色并没有释疑,脑袋歪了歪,想起了什么,吞吐问着:“匡政,你身上……有龙吗?”
“龙?”真是神来一句。
“或是其它的动物、字母之类的?”她屏着气,怕听到超乎她想象的答案出现。要是弄个怪里怪气的图腾,或是漫画英雄人物,她很难装出崇拜的表情。
抹了抹疲倦的脸,他努力维持平静,“没有。我不爱那一套,我不做容易反悔的事。”她大概也以为他来过烧香、歃血、结拜那一套吧。
“喔。”还是虚词,不很相信。
忆及两人独处时,他还是保持绅士行止,无意更进一步,除了可能她魅力不够,会不会是他不想让她见到身上的蹯龙飞凤,怕吓坏了她,私下再忍痛去除刺青?
“程天聆,停止用妳那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没必要瞒妳。”再说,能瞒多久?他总是有可能和她袒裎相见的。
他叹气,解开上衣钮扣,往两边掀开,再翻起内衣下襬,袒露精实干净的胸肌和月复部,她立即目瞪口呆。
“够、够了,我相信你。”她连忙拉下他的内衣。
门被冷不防推开,叶芳芝拿了盘试菜喜孜孜地冲进来,“来!试吃一下这个凉拌牛蒡──”声音嘎然而止──她预期见到的是女儿被训话的冷场面,专门来转移目标的,而不是暧昧得令人耳热的调情画面。
“呃──等一下再吃也没关系,不急!”叶芳芝顺手带上门,跺了下脚,两个人未免太不会挑地方了!
突来的插花让程天聆的动作中断,她放开他的衣襟,模不着头脑地问:“搞什么?我妈怎么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他扣上扣子,噙笑,“这下妳可以放心在我家过夜也不用解释了。”她还会意不过来,他突又板起脸,“差点忘了正事了。总之,以后不可以再这样莽撞了,不必吃这种人的亏。”
“匡政,”她靠向他。这阵子,她安逸得几乎都忘了心里的隐忧了。“那三个人,是骆家珍……她是针对我来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一手圈住她的腰,恢复了温柔的姿态。
“因为我喜欢你,让她不开心了,今天才会这样。可是,我不想把你让给她,除非……”她眼里出现犹豫的黯淡。
“除非什么?”
她“哎”一声,很不甘愿地说出:“除非,你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快乐,或──有实际上的必要,我就会让开了。”
他知道她口中的“她”泛指任何一个女人,他头一次感觉到,有母亲以外的女人如此在意他真正的感受,视他的快乐胜过一切,她的出现,让他荒冷生涯初露了曙光,而渐渐日盛风暖,激活了生意。
他拥住她,耳语说着:“我现在很快乐,谢谢妳,请妳不要随便把我让给别人,我会很难过的。”
心一阵飘飞,她又振奋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含笑俯身,在她绯色的颊上印上一个个爱吻,再移到她的唇瓣上,展开唇舌的密密交会。她心跳声不断扩大,脑袋里五色缤纷旋转,五指紧抓他胸前的衣衫,两腿快要撑不住时,猛然响起不应有的裂帛声,热吻暂停,两人微愕。
眼光下移,他忍俊不住,“亲爱的小聆,妳把我的衬衫口袋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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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一盅盅喝着,口中的甘霖随着他心思飘远已无滋味,所谈的话题已不着边际了半个钟头了,他看了好几次表,对方终于言归正传了。
“急着要走?”骆进添不是滋味了,曾几何时,他在匡政心目中已成了可敬但可不从的一位长辈了,吃个饭若不是三催四请,很难成局。
“我得去接个人。”淡淡地答,眼前浮现那抹贝齿莹璨的笑脸,已出现的浮躁都平息了。
“你何时这么儿女情长了?我以为你和你父亲不同,你一进去里头,芷珊提出离婚你也没多大反应,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都能令你挂心了?我真替家珍抱不平。”骆进添半真半假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