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不似叶芳芝,一对眉毛浓弯,散发着倔气;瞳眸圆大,认真看人时,会令人忍不住想起几个月大的幼犬;微翘的上唇,透着不易讨好的刁钻气;举止有种无所谓的随和自在,使她看似比实际年龄轻。她的长相不在世俗认定的美女规格内,却有特别之处。
“妳是个幸运的女生,有那么爱妳的母亲,在她眼里,妳比她强多了。”
“……”她顿时语塞。叶芳芝不知在他面前说了多少女儿的好处,他想必十分迷惑,吃顿饭还得应付说媒。令人模不着头脑的是,他大方地继续上门,过去的他,必是各种阵仗都遇到过,才能不为之困扰吧?
她嘟嘴道:“我妈这人就是这样,老是一厢情愿,就她当我是宝,你一定很受不了吧?”
他转身走着,发出有趣的轻笑,“不,我受宠若惊,竟有人要把她钟爱的女儿托付给这么平常的男人,我很感谢她这么瞧得起我。她不知道,妳还在和弟弟抢糖吃时,中学的我就得开始为我母亲的医药费伤透脑筋了,真要妳和我处上两天,妳会闷坏的,我对那些时兴的玩乐是没有兴趣也不懂的。”
夜黑,看不清他的神情,她知道那些都是难得吐露的内心话,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可以轻易得到一般人求之不得的身外物,却并不自视甚高;他年少时可能辛苦过,所以不随便轻贱他人……
一种新奇的念头闪过脑海──叶芳芝也许不似她以为的天真,匡政有作一个母亲认定为好男人的特质。
她不禁月兑口:“骆小姐不肯放手的原因,是因为你从不自以为是,处处宽容吧?”
他怔住,难得表现失控的惊讶,“妳从何得知家珍?”
她发觉失言,却再难收回,他凝神等待答案的模样有种无声的迫切,她吸口凉凉的空气,腼腆地边走边说:“在我大伯那里,我见过她……”
她约略地解释一遍,见他没有特别的负面反应,暗松了口气。“她很漂亮,连我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你拒绝她,她很伤心呢。”
他抿唇笑,带点无可奈何,“我看着她长大的,小女孩不明白什么适合她。”
小女孩?第一次相遇,他也是这么叫她的,对他而言,她和骆家珍都不会是良好的妻伴人选吧?
两人并肩走着,各怀心思,四周的自然音籁清晰入耳,一停止说话,其它的感官就犀利多了,比方说口渴和腿酸。
半个钟头后,她陡地止步,侧耳倾听,咽了咽口水,惊喊:“我听到水声,有水了!”
他走近路旁,也竖耳谛听,“的确是,是流动的水。”
她兴奋地跳起来,就要往黑漆漆的竹林一头钻,他急忙挡住她,“别去!妳在这等等,我先探一探。”他拿出钥匙串上有简易照明功能的小币饰,充当迷你手电筒,捡根枯木枝,一路挥打草丛走进林中。
她听话地在路边等,目送他消失在林影幢幢中,落单一人,不禁紧抱双臂,东张西望,不停地大声提问壮胆:“看到了吗?远不远?”
为了让她放心,他随时应声,不消多久,他高声喊:“看到了,小小一道山泉溪,水很凉,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欣喜若狂,不等他上来带她,迫不及待循声入林。他听见急乱的脚踩枯叶声,扬声阻止:“慢一点,前面有──”
竹林其实占地不广,路灯灯光都能穿透缝隙,和小溪连接的部分却是个小陡坡。她来不及听到他的警告,就冲出了竹林,一脚踩了个空,连滚带翻掉落到水畔,快得她未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一张脸就浸在浅溪里,以生猛的姿势喝了好几口水。
他心猛地抽跳,微弱的迷你手电筒照过去,飞快地奔过去将上半身跌仆在水里的她扶起,拍掉黏贴在脸上的泥沙和叶片。她两眼茫然,看见满脸焦急,询问她哪边跌疼的男人,抖着发白的唇瓣问:“还活着?”
他失笑:“当然,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两脚还能站,真是万幸。
“没……没有,我水喝够了,我要上去了。”她身躯轻颤,微跛着脚往上爬。
“我背妳吧!妳脚好象拐了。”
“不用了,我怕又一块跌下去。”她抱着湿透的胸,又窘又难堪。
“等等!”他突然严声制止她。“别动!”
“怎么了?”呆滞地回头。
“过来,”他伸长手臂,嗓声又转柔和。“来我这里,抓住我的手。”
她不解其意,“我要上去了──”
“程天聆……”他不厌其烦,语带神秘,“过来,有件事我想告诉妳。”
“什么事?”他选的时间和地点不太对吧?
“记不记得,妳提到过的妳母亲的故事,有关当时的月亮……”
月亮?叶芳芝?他激活了她的好奇心,朝他挪了两步。他指尖一触及到她,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拽近她,两掌在她腰身一撑,将她高高举起,放在身后的大石块上,旋及用微弱的照明器往原地的草堆来回探照。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她一头雾水。
“都走了,真险。”他似乎捏了把冷汗。
“谁走了?”她心头发毛,想象那看不见的东西。
“蛇啊!妳差点踩中牠们了,那边可能有个蛇窝。”他恢复原有的平淡语气。
“牠们?”她膝盖一软,跪倒在石块上。
“怎么啦?”他闻声回头。
她全身颤个不停,勉强抑制了尖叫的冲动,自动爬上他的肩,两腿猛扣住他的小肮,深怕他后悔。“你觉得……我重不重?”
未及反应,她抢着道:“不管重不重,你千万不能放手,知道吗?要撑到路边喔!一定喔!”
他低笑,“我会的,妳一点都不重。”他庆幸自己没有预先警告她,她若一受惊而歇斯底里,必遭蛇群反噬。
她静静趴在他宽背上,随着他攀爬的敏捷脚步,原本的颤栗成了一抽一抽的啜泣。他察觉了,心一软,将背上的身躯圈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哭……”
她嘴一咧,痛痛快快地将一整晚交错的情绪宣泄出来,“我想洗澡,我想睡觉,别让蛇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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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醒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中。
两眼还有倦涩,但不得不睁开,晨光入眼,天花板上的圆木横梁慢慢成形,他迅速地想起了身在何处。移动身躯,发现有点困难,眼珠往下一探,终于明白梦里的窒息感源自何因。
有只纤臂紧紧扣住他的脖子,下有一条大腿横过他的小肮,前额有鼻孔呼出的热气不断地回绕,酥酥痒痒,他勉强侧过脸,看见了女人细滑的锁骨,沐浴饼的皂香漫在鼻尖,勾起唇,不由得笑了。
通铺如此宽长,一人占据一方,她竟有本领从左滚到右,把他当人型抱枕。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抬高,她松开的衬衫领口在移动中,露出一片被阳光洗礼过的蜜色饱满肌肤;他屏住呼吸,摆好她的胳臂,拉拢她敞开的衣领后,再往自己的小肮模索到她横跨的大腿,未等推开,她在睡梦中动了动,手臂重新搭回他的喉口处,比方才更紧地搂住他,大腿在他小肮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会,再卷住他下肢,模糊地呓语:“蛇……救命……”正在作着恶梦。
无法不当一回事,喉头的窒息感和小肮的热胀感交相逼迫,隔着衣料,还是能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贴在他耳廓,他决心不再斯文,用力挣开她的缠抱;大动作催醒了她,她睁开眼,和近得呼吸都能与闻的他相望,黑眼珠转了半天,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翻身坐起,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