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医师,钟小姐是好人,你是不是该——对她专心一些。”她忍不住迸了两句。
他扬眉,微讶,“咦?难得你对别人会有意见,真稀奇,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是一道墙,每天装作没看见。”
她不能再听他嘲讽下去,否则被激起的怪异脸色瞒不过钟怡。她对钟怡没有尽道义的必要,可因她而引发轩然大波并不是好事。
她慢吞吞走出去,在钟怡的嫣然笑语中入座。
张嫂的手艺并非吹嘘,一道道大菜全是叫得出名堂的。钟怡开了客厅的水晶吊灯,只余餐桌上的两盏垂灯,晕暖的光泽下,这该是属于有情人的二人世界。张嫂早已退席回家;钟怡为了拉拢她,竟不惜让她作电灯泡!她暗下决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扫完这碗饭,省去各怀心思、言不及义的对话。
“方楠,喝杯酒不碍事吧?一道敬扬飞生日快乐吧!”钟怡不等她反应,斟满了葡萄酒递给她。
谁拒绝得了爱意满满的美女?
钟怡不必酒醺,双颊已酡红,她快乐得畅饮一杯又一杯酒,凑近成扬飞,娇憨道:“我祝成医师——”朱唇附上他耳际,悄悄说了些方楠听不见的绮语。成扬飞但笑不语,表情没多大变化,迳自啜着酒。
方楠垂下眼,面不改色地扒饭,在限制级画面出现前,她就要打退堂鼓。
“方楠,换你啦!”钟怡头枕在成扬飞肩上,笑着提醒。“你也说句话啊!”
“噢——”她行礼如仪地拿起酒杯,僵硬地扯了两句,“祝成医师——德术兼备,钟小姐——情有所归。”
她不认为自己有说笑话的潜质,更何况她说的是真心话,但成扬飞却仰起脸大笑起来,手上的酒洒了半杯出来,直盯着她不放。钟怡不觉有异,开心地又多喝了一杯。
她低头继续加快动作——吃着白饭,面对美食,却勾不起一点食欲。
手机铃响,成扬飞接起,钟怡搂住他的腰,嘟着嘴凑近他,想一道听来电者语声。成扬飞拉远距离,嘴理应着,“在吃饭呢……不了,今天很累……我不过生日的……乖,下次再说吧……可以,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好玩……小心一点……”
任何人再迟钝,也听得出不会是男性来电,成扬飞毫不掩饰他的作为。钟怡缓缓从他身上撤离,甜笑陡失,默然喝着酒。
方楠惊觉,他从未想应付任何女人,他带着倦意参与钟怡盛情张罗的生日宴,而没有拂袖而去,已是他最大限度的耐性。他也许并未期待任何人为他做这件事,因此也没有表现惊喜,她为钟怡感到难过,这恐怕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一场爱恋。
“扬飞,生日快乐。”半晌,钟怡拿出一个精致的方盒,打开盒盖,推到他面前。
自小捉襟见肘的方楠并不识货,不知盒里那支闪着冷辉、设计新颖的香槟色男表有何名堂,但瞎子也猜得出必然价值不菲,钟怡的情意胜过表价数倍。
“谢谢,让你破费了。”他抚模了表壳一下,没有戴上的。
“刚才——打来的是谁?”钟怡柔声问,嘴角垂下,酒精挥发出她的勇气,她不想再隐忍。“她知道你生日?”
“朋友。”他淡淡说着,看不出情绪。
“扬飞,你爱我吗?”钟怡伸长脖子,面孔贴近他。“还是,你爱的另有其人?”
“你喝醉了。”他轻声答,没有温度的瞳孔里逐渐缺乏耐性。“今天不是我生日吗?”
“是啊,我以为只有我知道你生日,看来还有人牵挂着你。你说,我是不是傻瓜?一下飞机家都不回一下,心里只想到你。”
他静默不答,女人的摊牌让空气凝成一团冷气。对桌的方楠搁下最后一口饭,准备脚底抹油,退出莫名兴起的冷战场。
“你不敢说,对吧?”钟怡冷笑,“你老是不冷不热,把我的心悬在半空中,你既不想爱我,当初就不该接受我。你今天就坦白说,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钟怡,你这样很失态,有话以后再说,先吃饭吧!”他拿起饭碗,夹起一道菜,视线始终不和钟怡交会。
“失态?你不回答我才是失态,你欺骗我才是失态!方楠,你老实说,我不在时,来这里的女人是谁?”
箭靶转至她身上,她惊愕又尴尬,成扬飞冷眸带着疑问望向她,她慌乱站起身,支吾着:“我不知道,我没看清楚……不,是没看到,我真的没看到……”该死,偏在此时语无伦次!
成扬飞抬眉,面罩寒气,那是动怒的前兆,他的耐性在医院用光了。他原本只想好好休息一晚,松弛工作时紧绷的神经的,眼前这一切,都不是他现在有多余心思面对的。
“钟怡,何必生气?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蹙眉,不耐地闭了闭眼。如果今天钟怡不来庆生这一招,他们的交往是可以延续下去的。
钟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男人的表情告诉她,已无转寰余地,沉不住气的后果,也许就是断灭的开始。然而她就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鹊占鸠巢者,到底是谁?她想试看看,她是否全无令他留恋的余地?
“你们……慢慢谈,我……不打扰了。”方楠挪动脚步,不忍看钟怡胀红的脸,她垂着视线,匆匆离开座位。
经过成扬飞身畔,他有力的掌猛然攫住她纤臂,往怀里一扯,她两腿交绊,重心不稳地栽倒在他大腿上。他左手扣住她的腰,右掌捧住她后脑勺,在她还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前,他张嘴含住她的唇,热烈地吮吻她。
整个动作在短短几秒内完成,快得她脑袋充塞错乱的指令,不知因何置身于此荒谬情境。他的气味盈满整个鼻腔,娴熟的吻技施虐在她无防备的口中,她意识不清承受了突袭的吻有多久,才奋力别开脸,两掌一推,从他怀里跳开,惊楞地捣住肿热的唇,不知所以地望着肇祸的男人。
“这就是答案,她就是住在这里的女人,不是什么远房亲戚,你满意了吗?”他回复了冷淡的表情,彷佛刚才那一吻不曾发生过。
钟怡不可置信地环视前方,说不出半个字叱责不留情的男人和身分诡异的女人,她想像力再丰富,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
成扬飞的话倒是令方楠彻底回了神,迟来的恼怒潮涌而来,她扬起右手,挥向他左颊,清脆响亮的耳光震慑了三个人。“说对不起,你不能这样对钟小姐。”她胸口一起一伏,手掌热辣辣发麻。
他指尖轻触一下染上红印的耳腮,表情半是惊诧、半是新奇。好半天,他嘴抿成一弯新月,噙着笑,起身托起她的下巴,俯视她;她肩微缩,屏着气,紧紧闭着眼,等他严厉地降责。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竟放开她,笑了两声,转身慢慢踱步上楼。
“你——你竟敢——”男人身影消失后,钟怡抖着朱唇,“你敢这样打他?他最恨人家碰他的脸,你到底是他的谁?”
“他——自找的。”她先前撒的谎和成扬飞唐突的袭吻,令她百口莫辩。
心跳狠狠擂动着,他的混合了医院消毒药水、葡萄酒香的体味,还附着在她身上,因他而濡湿的唇尚未干。她移动钝重的步伐,歉疚地抛下一句,“钟小姐,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她恐怕一时弄不清楚,是她又一次无意中破坏了成扬飞的男女关系,还是成扬飞破坏了她的原则——她的初吻,应该献给互有情意的爱慕对象,而非配合他那一场戏而廉价的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