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去听?”沉厚熟悉的男声在后方传来,方敏回头,见到赵刚。
“她介绍的产品我一年前已经向别家公司购买了,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你和她前赚尽释了?听说你主动向人事提起让她办这场产品说明会的?”方敏好奇问。
赵刚别有意味轻笑,“还早呢!她受的教训还不够多,老是莽莽撞撞,这次是看在安诚公司的老朋友面子上,让她有机会面对比她更熟悉商场的顾问,历练各种提问。如果表现不好,说服力不够,那些人也不会签下保单的。”
说话间,他远望着正在说明白板上的投影图形的叶萌,嘴角微微扬起。
“咦?她受的教训够不够让她更沉稳,好像和你无关吧?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磨她的性子是为哪桩?”方敏流露出探究神色。
“少消遣我,我不吃这套。”
他板起脸,正要转身走开,已走到台下的叶萌发现了他,小跑步过来拉住他衣袖。
“赵刚,等一等。”
他停步,微讶地看了一下会场,问道:“结束了?”
“还没,我让小刘发问卷填写,待会再做总结。”她朝方敏笑了笑。“不好意思,借步说话。”
也不管他是否有意见,她硬拉着他到几步远外的茶水间,从纸袋拿出一瓶女乃粉罐大小的东西,直塞到他怀里。“这是我一个客户公司新引进的产品,是健康食品,纯植物性的,他说随时泡温开水喝下去对胃病有很大改善,很好喝的,我在天母家里也放了一瓶,这一瓶你放在公司喝,别再喝咖啡了。”
他怔怔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一时反应不上。
“放心,不会害你啦!你早点好我才能煮大鱼大肉吃,你瞧,跟着你吃那些仙人吃的菜,我都变瘦了。”她拉拉裙头。
他一迳沉默地瞧着她,眼底滑过几种心思。
“喏,这不是免费的,我会在欠你的帐上扣除,你不喝是你的损失。”见他没反应,她泄气地推开他走出茶水间。
“叶萌!”他握住她的肩。
“啥事?”她斜仰着下巴,一脸不爽快。
“你最近晚上都几点离开?”他突兀地问。
她一僵,快速地闪开睫毛,不自在地笑。“你问这干嘛?”
他模模下巴,有丝不解。“我半夜在房间里听到有门开关的声音,你不会打扫到十二点才离开吧?屋里没什么人走动,也没多少家具,你不必每天清洗拖地,我没那么讲究,女孩子别太晚出门,很危险的。”
她干笑几声,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注意。”不给他有盘问机会,她旋即消失在门口。
他垂眼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缓缓释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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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工作领域内的专业判断他具有一定的敏锐度之外,通常,他对生活上的细节变化不会投注太多心思。尤其进了这家绩效考核严格的企顾公司,头几年为了通过激烈的升迁淘汰,几乎尝不到休假的滋味,更无暇品味生活,一旦接下大案子,在限期内要为企业主完成报告评估,不眠不休是常有的事。在这种以公司为生活重心的长期压力下,假期时,也只是应朋友之邀上上休闲会馆,把酒言欢,做经络油压放松身心。当然,在叶萌毁了他唯一的休闲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进那里一步了。
近日公司案子棘手的不多,他的私人时间突然多了出来,连带的,脑子不再转着工作细节之后,他目光逗留在周遭的次数增加了,也察觉了异样的发生。
比如说,客厅多了一盖照明立灯;早餐是温的,不是前一天叶萌准备好让他早上放进微波炉加热的冷食;各种迷你小盆景在窗台摆了一排,还开了花;一串玻璃风铃在前阳台可叮当当响;后阳台角落多了一辆银色捷安特脚踏车;空气中弥漫着形容不出的清甜的芬芳。
他再粗心,也感受到了那是显而易见的女性余印。光是煮食打扫会遗留如此多的芳踪吗?
他不介意这些琐碎的改变,而是一股异常的气息充塞在这栋房子里,彷佛有人和他共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他却看不到、模不到。
楼下大门开启声传来,他警觉地走出房门,探头住客厅看——叶萌抱着两大包购物袋进来了,手抽不出空,腿一踢,门随即关上。
她月兑了鞋,轻哼着歌,将采买的杂物放在茶几上,伸伸懒腰,一派轻松自得。
他缓步下楼,靠近她,她浑然不觉,动手整理着物品。
他凑近她才发现她戴着耳机,脖子垂挂着一个迷你银色MP3,音乐声掩盖了他的足音。
他拍拍她的肩,她“呀”一声惊跳起来,显然对他出其不意的现身极为惊愕。
“怕什么?今天是周末,我不是让你放两天假,怎么又来了?”他不解问。
她拉掉耳机,两手背在身后,不安地笑。“呃——我上午拜访客户,顺道经过这里,冰箱菜没了,家里也缺一些用品,我先买上来,后天下班就不必花时间买了。”
“你穿这样拜访客户?”他扫了她一眼。
她上身是紧身短T恤,是一条洗白破牛仔裤,小小肚脐隐约出现,脸上无妆,门口月兑掉的是一双旧球鞋,说她刚跑完两圈公园还比较像。
“呃——是熟朋友了,不必计较这些。”她急转身,将东西一一放回袋中,不知所措背对他。
他眼一眯,发现袋子里有两包不折不扣的女性卫生用品,他单身汉的家需要放置这项东西吗?但他不好问出口,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或许是顺手为自己买的,一同塞进了袋子里。
她将两袋东西抱进厨房,几分钟后出来,略带紧张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阳明山朋友那参加Paty,怎么在家?”
“傍晚再去就行了。”他狐疑地打量她。
“记得别吃太油腻,酒也少喝,我先走了。”她勉强泛着笑,走到门口穿上球鞋。“再见。”
“叶萌,你今天还有事吗?”他唤住她,若有所思。
她眨着清水大眼,不置可否,等他的下文。
“如果没事,陪我逛一下家具店吧!我一向对选焙这些东西没有定见,也许你能帮个忙。”正确地说,是他没耐性在一堆差异不大的品项中做出选择。从前这个新房从装潢到家饰品皆由曾兰萱主导一切,如今要他花上一整天时间比较衡量,他还真有点伤神,但老睡在孩童房终不是长久之计。
她忙不迭点头。“你想开啦?没餐桌吃饭真的很不方便,每次坐在地板上聊天也很怪,墙壁也不该空空的,我会尽量把这里变得跟以前一样漂亮。走吧!”
她相当开心,宛如亲手布置自己的房子,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他本来有些意兴阑珊的,见她兴致勃勃,不免也感染了愉悦。
只是,她的欣喜来自何处?她不认为自己花太多时间在他身上了吗?他对她一向是由上而下的姿态,她由初期的反感到现在的泰然自若,似乎用不了多久。她从事行销工作四年了,并未更社会化,要说她适应力强,倒不如说一股生活的蛮劲在支撑着,不开心的事可以随时抛诸脑后,明天再解决,她对他,也是同样的心思吧?
她一路上呱呱噪噪不停,述说着她梦想中的沙发形状、颜色,如何坐在上头会有在云端的梦幻感。他但笑不语,任她发挥,直到她在那家占地千坪的进口家具馆仔细地巡绕一圈,模模弄弄各式美不胜收、设计新颖的家具后,突然一语不发,沉默起来,初时的兴奋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