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要被融进她哀乞的眼神中了,她勾动了他心里最不设防的那一面,她强烈的爱可以烧灼他平静得有些冰冷的心湖,他甚至一度放弃了从前一贯的择偶标准,想尝试与她在一起。但是那一晚的印象太深刻了,那不是他喜欢的杜蘅,那个狂野、颓靡,与同伴放肆哗笑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她吧?一旦他不在她身边,她自然而然就回到从前的生活型态,而且表现得如此放松惬意,他怎能要求她为他改变?他掌握不住她的!
“今晚不行,我们有事要商量。”他拉下她的手,转身回到座位上,不再让她松动他的意志。
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走到他面前。
一再纠葛下去,他恐怕会更讨厌她吧?也许,反而会让他更珍惜那个秀外慧中的女人也说不定。不行,她不能任凭感情驱使,做出适得其反的事,她要理智地处理每一项危机,只要他不赶她走,她总有机会再度赢得他的信任和欢心的。
“后天你生日,我们可以见面吧?”她谨慎地观察他的反应。
“嗯。”他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目光定着在传真文上。
那声不大不小的回应,有如天大的恩赐,她重新振奋起来,笑颜如曙光乍现,不再逗留,乖巧地回到工作岗位去了。
他不自觉望向她的背影,武装好的神色抹上一层抑郁。
棒着玻璃柜,她指着外面铺了一层绿色抹茶粉末,上头还缀有白巧克力及女乃油花饰的蛋糕道:“就这个吧!他平时爱喝绿茶,这个宇治金时蛋糕是抹茶红豆口味的,他一定会喜欢的!”
“随便啦!据我所知,他是不吃甜点的,来我家吃饭也没见他动过半块蛋糕,妳就别再龟毛了啦,已经选了二十分钟了耶!”小瑜不耐烦的耙梳着剪得酷似石峥的短发,一口烟喷得店员皱起眉头。
“生日嘛,总要应个景啊!”她指示店员包装起来。“三十一岁,蜡烛别拿错了!”
“小姐,妳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快八点啦!再晚一点他也吃不下了。”
“妳不懂,愈晚愈有气氛呢!到时蜡烛一点上,灯熄了,节目才要开始呢……”她愈想愈兴奋,脸庞漾着异样红。
“听起来妳的节目名单里只有你们两个孤男寡女,那妳找我插花做什么?看你们表演啊?”小瑜很闷地又吐了口烟圈。
“没办法,他还在生我的气嘛,有第三者在,他总不好摆脸色吧?等我生日礼物一拿出来,他气消了,妳就可以跷头了。”她付了钱,拿过蛋糕,两人一道走出蛋糕店。
“妳想得美!他平常看到我除了摆脸色还是摆脸色,上次那件事还没完呢,我真怕他哪天不爽又告到我老头那里去,那可就真的会惨绝人寰了!还想我替妳热场?”
两人一前一后跨上了摩托车,杜蘅加足了马力,直奔目的地。
“妳别再抽烟了,他闻不得烟味妳又不是不知道!”她朝后头大吼。
“真是麻烦的家伙,竟还有人爱他爱得要死!”小瑜不甘心地将烟直接扔到马路上。
由于她心怀满满的期待,所以路途变得好漫长,其实也不过几个街口,她速度直冲到了七十,没几分钟就望见了他房子里透出来的暖黄灯光。
下了车,站在大门口,她犹豫了,回头问老友,“按门铃还是直接进去?”
“少啰唆了!就用上次给你的那把钥匙得了,给他一个惊喜不是很好?”简直是猪头!和石峥在一起久了,竟变得中规中矩了起来。
穿过枝叶婆娑的前院,玄关微暗,两人怕惊动里面的人,把鞋子月兑在外头,赤脚走在客厅洁净的木地板上。
“咦?他自己也准备吃的了,还挺丰富的嘛!好像还没动过耶……”小瑜对着布满餐桌的各色西式料理发出证叹,吞了吞口水。
杜蘅将蛋糕放下,顿时喜眉笑眼--他是在等她吧?这么晚了还没开动,铁定饿惨了,她不该太晚来的。
厨房传来清晰的洗涤声,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直到看见了站在洗手台的颀长背影,才向前跃进一大步,从后搂住他的腰。
“石头,生日快乐!”她大喊。
他僵住,回身看着她,惊问道:“妳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进来了?”
“你忘了,人家有钥匙嘛!”她语带娇嗔,将一盒包装得典雅秀致的礼物从背包里掏出送到他眼前。“生日快乐,希望你会喜欢。”
她等着他接下礼物,拆开,然后惊喜交加,给她一个爱的激吻。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用干抹布擦拭手上的湿意,指尖才刚碰触到礼物上面的花饰,门口即传来优雅轻柔的女声,“石峥,热水器有点问题喔,水都是凉的,你要不要检查看看?”
她朝后瞥了那致命的一眼,听到了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甫出浴的美人安娜,正在用毛巾拧吧湿发,当然优雅的她不会只围了一条浴巾就出来诱惑男主角,她身上穿了一件长至大腿的男性T恤、男性休闲裤,款式熟悉到她绝不会认错--那是石峥的衣服,千真万确的。
她手一颤,掌上的东西“砰”地一声垂直掉落地板,她脸色大变,与石峥同时蹲下捡拾,她一手抢在怀里不放,塞回背包,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这不是杜小姐?什么时候来的?”女人走过来,从容的笑问。
她喉头像梗了根刺,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无措地退后两步,倏然冲出厨房,朝大门直奔,在客厅颠了一下,跪伏在地板上。
“杜蘅,妳急着要去哪?”塞了一嘴食物的小瑜,莫名其妙地望着动作怪异的她。
石峥从后赶上,欲搀扶起她,她像烫着似地缩手,睫毛慌乱地眨动着,眼眶水气满溢,颤着嗓音说出只有两人听得清楚的话来,“你……和她做了吗?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
他不悦的揽眉,厉声道:“这是妳该问的吗?老是口没遮拦!”
她乍听,似笑非笑,彷佛挤不出适当的表情,却又强自不想失态,让在场的人看笑话--尤其是那气质无边的女人。
她颤巍巍的站起来,成功地没有让眼泪掉下,她转向小瑜,展开一个异样地轻松笑容,“我说了生日快乐了,可以走喽!”
“走了?妳在搞什么?我蛋糕还没吃咧!”正确地说是满桌的好康都还没扫过一遍。“表哥,你不会那么小气吧?十个人也吃不完这些东西啊!”小瑜略带狐疑地瞄了眼突然出现的女人--穿得未免太随便了一点吧?不太像是作客喔!
“是啊!一道吃吧,生日人多才热闹。”女人插了一句。
有若女主人的雍容气度让杜蘅筑起的堤防面临溃决,她必须要逃,逃得远远的,才能保有最后一点点美好的记忆。
她强行拽起小瑜的手,用逃难的姿态直冲出大门,越过庭院,跨上摩托车,发动,狂飙,前后花不到一分钟。
闭过几个巷子后,她在暗巷里煞住冲势,停好车,直楞楞地站在电线杆旁。
“喂!妳在发什颠啊?鞋子也没穿、安全帽也没戴,我们现在很像疯子妳知不知道?妳不是要跟他度春宵吗?那女人妳认识啊?干嘛要跑?妳不是所向无敌吗?郑宛珍妳都有办法干掉了,还怕这个女人喔!”小瑜很火大、很用力地推了表现失常的杜蘅一把。
只见她伏在电线杆上,脸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