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不等石峥回答,便识趣地抢先道:“你们谈吧,我到那边等你。”
她转身疾步走回餐厅,拣了一个众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坐下,重新添了一盘吃的东西,不时抬眼寻找石峥的踪影。
石峥和女人在落地窗旁站着,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听不到什么,但他们显然是熟络的。女人似乎很健谈,说不到几句话石峥便纵声笑了,那是杜蘅没听过的笑声,很放松、很自然;他在她面前都只会皱眉和勉为其难地假装开心,这一点不同让她的心慢慢地揪紧,紧到她放下了吃到一半的烤羊排,怔怔地望着他们。
有人靠近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还发出一串无礼的笑声。
她向来人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笑什么?”
“很无聊吧?这里没有妳想玩的东西。”
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男人,穿得也不错,就是一股轻佻味,他两脚随意搭在另一张椅子上,摇晃个不停,手上还抓了根西洋芹啃着。“不过去和那些人聊聊?”
“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不用了,我宁愿跟狗说话。”
男人放声大笑,彷佛听到的是年度冠军笑话。
她耸耸肩,继续看着石峥。“那个女人真美,对吧?”和石峥站在一起很协调、很登对,她这么想着时,胸口微微泛酸了,那是她不喜欢的感觉。
“妳表哥的旧情人安娜吗?”男人瞇着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表哥?旧情人?”她一头雾水。
“安东尼不是妳表哥吗?安娜是他在美国念书时的旧情人啊!不过,安娜毕业回台湾后他们就分手了,直到妳表哥调来台湾工作大家才又联络上。”
“表哥?”她作梦似地看向男人。
“咦?小朋友,妳听不懂中文吗?他来之前就说这次会带他表妹来玩玩,妳姓杜不是吗?觉得上当了吧?这里是很无聊的,我哥没事就爱找些老朋友聚聚餐,说穿了还不是在炫耀,这里不会比外头有趣的,小朋友。”
很快的,她的心顿时凹陷了一块,让她几乎呼吸不过来,她视线模糊地看着那群人,他们制造了一种氛围,清清楚楚地表达出他们的与众不同,也间接地说明了非我族类不受欢迎的无声语言。
这是石峥想要告诉她的吗?无论是背景、价值观、来往的对象,他们是天差地远的,她永远也无法让自己成为他想要的女人!他竟用了这样的方法暗示她,她懂了,但脑袋也空白到无法运转了。
“喂!小朋友,发什么呆?妳特地跟妳表哥来吃这一餐的吗?”男人打趣地问道。
“我是来相亲的。”她呆滞地看着远处相谈甚欢的一对璧人。
男人又爆出一串极为放肆的笑。“妳相中谁了?”
“没有,都是一群猪头,这里没我的事了,我想走了。”她站了起来。
“妳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将就一点?我可以带妳去玩喔。”男人眨了下右眼。
“你可以载我下山吗?”
“当然可以,我刚换了一辆Porsche,一起试看看吧!”
她点点头,就算坐脚踏车离开她都无所谓了。
她跟随着男人,穿过客厅,越过那群人,走出玄关,一直到坐上那辆跑车,都没有人唤住她,她真的是被遗忘的一个人。
下了计程车,她步履蹒跚地走向公寓大门,从皮包里掏出钥匙,迷蒙的双眼让她试了好几次才正确地插入锁孔,将门打开。
“终于回来了,玩得还愉快吧?连手机也不接!”背后响起了冰冷的问句。
她迟缓地回过头,看清了声音的主人,“是你?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在这干嘛?你不是早睡早起的资优生吗?”
她径自走进门内,迈着酸疼的小腿上了阶梯。
转弯处,后头跟上来的人掣住了她的手,扳过她的肩,就着楼梯间的灯光,严峻地看着她,突然,手指惊异地抚上她的脸,急问道:“妳的脸--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她甩开他,忍着腿疼,三步并两步地奔上楼。
“我把妳好好带出去,就有责任把妳好好带回来,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两人直追逐到顶楼,倚着墙气喘如牛地互瞪着对方。
“我回来了,你可以放心走了。”她打开门,一走进去就转身想将门关上。
但他力道大,手臂一挡就推开了她,进到里面。“妳不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走。”
她发现阻止不了他,便将门掩上,不发一语地走到浴室,对着镜子将脸上的污渍、擦痕清洗干净。
“妳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走到卧房,他也跟到卧房。当她要将肩上的衣服系带往两臂推落时,转身面对着他,“你想看我换衣服吗?我不介意你看,不过为了不想让你觉得我很随便,我还是通知你一声,要不要让让?”她漠然地看着他。
“我知道妳在生气,如果我伤害了妳,我向妳道歉,但是请妳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他仍坚持着不让开。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道:“这样你会比较安心吗?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林艾文,就是你朋友的弟弟,你们大概都叫他Elvis吧,他对我做了我曾经对你做的事,就这样。”她摊摊手。
“妳对我做过很多事,是哪一件?”他瞇起眼,拳头已然握紧。
“强吻啊!他还能做哪一件?”她耸耸肩,神色依旧。
他顿了顿,手指轻碰她的颊。“没事吧?”胸口紧缩了一下。
“我没事,不过他可能会有事。”她将散乱的发丝推至耳后。“我跟他干了一架,踢了他好几脚,走的时候他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我走了好久才招到车坐,大概是晚上走在山路上,看起来像幽灵一样,所以没人敢载我吧。”
“我一直打电话给妳,妳都没接。”他声调转沉,瞳眸幽暗。
“干架的时候手机被他抢去,来不及接。”她看了手肘的擦痕一下,又抬眼看着他,“说完了,你可以回家了,不必睡不着,我好得很。”她转头打开衣柜,找起替换衣物。
等了半晌,没听到他走开的声音,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回头面对他。
只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又伫立着不动。
她叹了口气,抿抿嘴,“不想走吗?”他还是关心她的吧?不然不会等她等到现在。“那好吧,陪我玩个游戏,就算是你今晚对我的补偿吧。”
“玩什么游戏?”谨慎的他立刻出现了警戒的神色。
“怕什么?怕就走好了,我不会逼你的。”她冷冷地瞅着他。
思索了片刻,他才谨言道:“妳要答应不能超出界线,否则我不会遵守规则的。”
界线?她暗忖着,他知道界线在哪里吗?
“我答应你。”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迭扑克牌,洗了牌后,递到他眼前。“这个游戏叫『TruthorDare』,中文叫『真心话或大冒险』,我和小瑜他们常玩这个游戏。就是每个人抽一张牌,牌小的算输,输的人只能选择说真心话或做一件事,题目由赢的人来出,输的人要凭良心说话或做事,不能反悔。不过,如果抽到黑桃A,算是例外,全凭抽到的人决定一切,输的人没有选择权,只能照做。”
这是个整人的游戏,他一听即知,但是她今晚受了罪,全是因为他,如果能让她好过些,他愿意玩这个鬼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