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气喔?”她拍拍他怔忡过度的脸。
“不生气。走吧,我送妳回去。”回过神,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不能生气!他用力地告诫自己,他只要保持心境平稳无波,就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失控,他绝不能像只歇斯底理的蠢猫一样,搅和在一团愈理愈糟的毛线球里。
她的住处离公司不远,大约只有十分钟路程,是栋在静巷里的老式公寓。
车一停,她指着公寓笑嘻嘻地道:“我就住在顶楼加盖的套房,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他控制住跳动的面部神经,若无其事地道:“改天吧!待会还要和美国总公司连线会议,有些资料要先准备。”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大方吗?在还没深入了解对方前,就主动发出极具暗示意味的邀请,难道不怕引狼入室?
“那--”她似乎对他的婉拒不以为忤,嘴角挂着喜色。“你可以亲我一下当作晚安吻吧?”
他抹了把脸,转头面向她正色道:“杜蘅,我们才要『开始』交往,不是热恋中的情人,不可以--”一道阴影快速袭来。
那毫无预警凑过来的唇截去了他的话尾,但不到一秒,她立即撤退,抚着嘴哇哇叫道:“好痛好痛,你嘴巴没闭起来,撞到牙齿了,嘴唇流血了啦!痛死了--”她痛得龇牙咧嘴,看着指月复上沾抹的血渍,不由得哭丧着脸。
他无动于衷地抽了张面纸给她,冷声道:“下次别再用偷袭的方法,不是每次都能让妳得逞的。”
她幽怨地睨着他,他别开脸,回避她强烈的喜怒哀乐带来的张力。
重新发动车子,他在下无言的逐客令了,车门开启的一瞬间,他左颊蓦地印上了一个吻,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你不亲我,我只好自己亲你啦!”她飞快地闪身离去,奔进公寓大门。
伸手揩去留在脸上的湿凉,他下意识地朝手指一看--是鲜血,她索吻的意志力竟如此坚决,忍着痛也要将它完成,他遇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
早晨八点半,办公室还是空荡荡的冷清状态。
她踏着愉快的步伐,越靠近那扇门,她的心就越发热烘烘的,和手上的早餐温度一样,只要想到这些爱心食物即将滋养她的情人,她的笑靥就更加光鲜明亮。
早餐纸袋一放下,她便开始动手整理有些凌乱的办公桌面,将散放的笔一一放回笔筒、卷宗及档案夹分类归档,一切都整洁有序后,她在电脑键盘底下发现一块可疑的白色小三角,拉出一看,竟是她送给他的御守,不被珍视的给推挤到角落里。
她不悦地翘着嘴,灵机一动,决定将御守小心地塞进玻璃桌垫底下。她吃力地抬起玻璃的一角,再拿一把他画流程图所使用的长尺,跟着伸进底下,慢慢地将御守推至正中间。
大功告成!她愉快的拍拍手--她的情人一定不会为了一张碍眼的符而大费周章的抬起整块玻璃的,现在,她的幸福被端放在他身边,时刻相随了。
正想转身离开,他的黑色无人座椅突然移动了一吋,她眨眨视力二点零的眼睛,伸长脖子想瞧个清楚--难道她恍神了吗?
不!椅子又再动了一下,再一下,最后往后滑动,抵到墙角,不动了。
接着,她看到了五只人类的粗短手指竟出现在桌缘,像毛虫般地蠕动前进,她屏气凝神,不敢喘一口气,紧盯着那只手缓缓地朝早餐的方向爬动,终于碰到了纸袋,然后,半颗有毛发的头颅跟着浮起,当二个白多于黑的僵滞小眼随后出现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蹦跳着尖声大叫起来。
“鬼啊--鬼啊--鬼啊--”
明明是大白天,阳光这么灿烂,室内光线如此充足,七月鬼门也还没开,她昨晚也睡得十分安稳,那为什么此刻她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断地的叫、不断地跳,直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舞动的手,温热的体温才将她的神智唤回,使用过度的嗓子已沙哑得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杜蘅?杜蘅?”石峥摇晃着整张脸埋进他胸前的她。她浑身发颤,牙齿一直“喀喀”作响,一只手直指着灵异事件的现场。
“杜蘅,一大清早的,妳的叫声连电梯口都听得到,妳是哪条神经坏了?”他不解地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明所以地又调回视线。
“石峥,我见鬼了……在你桌子那边……想偷早餐……”她上气不接下气,紧环住他坚实的腰不放。
幸好是一大早,他还没被接踵而来的繁重工作磨去耐性,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妳不可以以貌取人。他正正当当地工作,就是好人,妳怎能随便轻贱别人的外貌?”
“鬼偷东西也叫正当工作吗?”她的情人也太仁厚了吧?
“别胡说!好端端地说人家是鬼是无礼的行为,快过去道歉。”他厉喝道,不能苟同她的出言不逊。
她在他怀里一震,不敢违逆恼怒的他,仗着他的阳气炽盛,她转动面庞,露出一只眼,从他衣襟凹口看出去--一个四肢健全,缩头缩脑,惊惧不已的矮小男子,垂手站在桌旁,手上还抓了只垃圾袋。
“刘--得--化?”她奔过去,狠狠槌了他肩头一拳。“你没事躲在桌子底下装神弄鬼做什么?”害得她花容失色,在石峥面前狼狈不已。
“我……没有啊!我在帮经理……清……清垃圾。”他期期艾艾地说完,显然惊吓的程度不下于杜蘅。
“那--那你为什么想偷我买的早餐?”这比他扮鬼还可恶。
“冤……冤枉,是……是经理……拜托我吃的。”滴溜溜的鼠目瞟了石峥一眼,后者一本正经的表情霎时僵硬。“吃……吃了好几天了。”
“你乱说!”她再次重重搥了他一拳,瘦小的身子挨不住带着愤怒的攻势,抱头蹲下哀号。
“住手!杜蘅。”他向前掣住她的手肘,扳过她的脸。“他没有说谎,是我拜托他的。”认真的眼神昭告着事实。
“你--”多日来饱胀在胸口的踏实突然虚软无力了。
她难以置信地说不出话来,水雾弥漫了瞬也不瞬的瞳眸,她憋着气,在泪水坠落前,甩开他的手,冲出办公室。
“经……经理,早……早餐怎么办?”真糟糕,他惹得小两口产生嫌隙了,免费早餐也成了绝响了。
“留下吧,我今天还没用过早餐。”石峥手一挥,却挥不掉那双水眸最后的凝望。
她一口一口啃着淡而无味的三明治,干硬的吐司在通过喉咙时让她不适地蹙起浓眉。
一道阴影遮住了她阅读蝇头小字的光源,她头也懒得抬起,只机械化地重复着相同的答案,“我在减肥,今天不出去吃午饭了,你们去吧。”
“妳以为瘦得像非洲饥民一样就是好看吗?”
习惯性的揶揄口吻让她无神的瞳眸一缩,赶紧偏头一瞄,乍现的欣喜火苗维持不到三秒钟旋即熄灭。
“是你呀。”她低下脸,手指翻动着书页。“不管我瘦还是胖,反正你从不觉得好看。”怨气已满溢到嘴里的三明治了。
“我喜欢丰满一点的女生,像西洋文艺复兴时代的标准体态,那样才是物阜民丰国家的正常状况。一道去吃饭吧!”他拿开她手上的半截三明汪。
“你自己去吧!”她轻声的拒绝,不为所动,今早满腔的热情冻结后,到现在还化不开,她像个燃料即将用罄的机器,不再生气勃勃。“最近钱比较紧,还是省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