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身后愉快的笑了,呵着热气搔她的颈子。
“我想干嘛妳会答应吗?”他更加贴近她。
“别闹了!”她硬是月兑出他的怀抱,手顺势一带,用唯一的被单包裹住自己。
她跳下床,正要对他说话,蓦地脸一热,快速转过身背对他。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他好整以暇的落地,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
“好了没?”她直跳脚。
“好了。”他从后环住她,双唇贴着她的耳廓。“这星期六到我家吃饭,去见见我父亲。”
他的话像深水炸弹,震到她被单滑落在地,还惶惶不能自己。
她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甜蜜、有些忧悒,有时喜悦、有时慌张,她净瞧着窗外,两手紧抓着膝上裙襬,紧张的心绪显而易见。
他握住她一只手,暖暖春阳,她的指尖却透凉。
“别紧张,将来是我要跟妳生活在一起,不是别人,见面只是个程序,没什么特别意义,也不会改变什么,放轻松点!”
她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怎么会没有特别意义呢?父亲是至亲不是吗?如果她的父亲健在,她也会渴望与言若水的爱情得到他的祝福啊!
倒是瞧不出他心情好坏,下了车,他紧紧牵着她,走在一大片鲜绿草坪中精心铺排的石板走道,那栋白墙灰蓝瓦顶的日式洋房,就在走道的尽头,屋后是一大片林野。这里多数是独栋别墅,各具姿态及风貌的错落在缓坡上,要进入这个社区前,得先经过离此一公里远的管理室。
她倒不为此等阵仗惴惴不安或自惭形秽,她不是没过过好日子,左顾右盼纯粹是好奇及赏景。
言若水微笑的看着她露出稚气的表情,拥着她踏进大厅。
一名瘦削但样貌谦和的中年男子迎向他们,恭敬的弯腰致意。
“二少爷,小姐,回来得刚好,菜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是我们管家老杨,菜做得很好!”他向沈彤介绍着。“对了,老先生呢?”他往二楼楼梯口探去。
“在楼上书房,快下来了,我进去端菜。”老杨很快地闪进厨房。
言若水示意沈彤在沙发坐下,亲自倒了一杯水给她。
客厅大得惊人,由光可鉴人的白色大理石地板,看得出来主人有洁癖,家具几乎都用明清仿古风,只有她坐的这张是绒布纯白沙发;角落的古典花台上都摆上白或紫不等的洋兰,隔了一道木屏风的餐厅才是西式布置。
到处收拾得很妥贴,没有多余的杂物出现,她想到自己混乱的家,言若水为何从来都没有意见?
“走,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言若水旋即牵起她往餐厅走。
白色圆型大餐桌上,已摆上三道菜,全都能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思及他竞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她的菜跟饭,她顿时胸口暖烘烘,握紧他的手。
厨房门再度开启,伴随一大盘清蒸黄鱼出现的,是一个娇女敕的女性嗓音:“菜出来了,别挡着我,这道是我做的喔!”
两人立刻一怔,看着眼前这位时髦亮丽的女性大方的对他们俩娇笑,牵着的手同时一紧。
“妳--”言若水一时亦难以反应,沈彤在那一刻即知此宴为鸿门宴,她已难保全身而退。
“都到齐了?好、好,开饭吧!”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上头传来,沈彤抬起头,言父亦出现了,穿着全套运动服,外型、身材都保养得很好,不见一丝老态,目光炯炯,打量了沈彤好一会儿。
“伯父好!”沈彤有礼的打招呼。
“好,坐吧,都坐,别客气!”言庆余率先坐下,环视神态各异的三位年轻人。
“爸,这是怎么回事?”言若水面无表情、语气冷冽。
“你是说馨馨吗?”言庆余神态自若。“是我通知她的,你上次说要带个朋友回来吃饭,我想你的朋友馨馨几乎都认识,刚好我也好久没有见到馨馨了,所以顺道叫她过来,她今天还特别下厨要让我们尝尝看。对了,这位小姐贵姓?”
“我姓沈,沈彤,彤云的彤。”她指尖在发颤。
“好,馨馨,认得沈小姐吧?”
“上次在医院里见过一次。沈小姐,那次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尴尬了!”陈馨巧笑倩兮,看着沈彤血色从脸上渐失,笑意益发盎然。
言若水不发一语,替沈彤拉开餐椅,两人同时坐下。
“沈小姐,在哪儿高就?”言庆余喝了口茶。
“我--大四了。”她尽力保持声调平稳。
“还是学生啊?挺单纯的。”言庆余鹰鸶般的锐眼看着沈彤。“毕业后有兴趣到我公司来吗?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喔。或者到馨馨公司也行,她可能干了,年纪轻轻就是数一数二的广告公司的业务经理,跟着她也不错,考虑看看!”
“沈彤哪里也不会去!”言若水喜怒不形于色。“她会跟着我。”
陈馨面色一紧,言庆余反倒笑了起来。“抱歉,我不知道妳是学医的,跟着若水自然是没问题,他可是外科翘楚。”
沈彤眨着大眼看着态势诡异的在座诸位,言庆余口不出恶言,却句句如利箭般来者不善,陈馨笑语嫣然,却有一种锐利隐于其后;言若水沉着敛色,原有的轻松早已消失,用一种漠然备战的眼神对视他的父亲。
她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她是不被欢迎的。
“沈小姐可以多历练历练,社会上有很多事情可不是像表面看到的这么容易呢,没有深入其中,却想一步登天,只怕会摔得惨不忍赌。我见过许多这样的年轻人,以为靠着外貌或学历,富贵就会有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差得远呢!最重要的是眼睛得放亮。”言庆余拍掌。“老杨,菜全都上了吧!”
“沈小姐,尽量吃,别客气!”陈馨宛若女主人驾势般劝菜。
“吃吧!沈小姐如果常跟着若水,应该会常吃到这些菜色,这是他平日最爱吃的。”言庆余几乎不看言若水,好像这顿筵席是专为她而设。
但在那一刻,坐在言若水身边的她似乎了解了来之前他说的那些话--这顿饭只是表态,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如果他能如此坚决的面对所有的障碍,她怎能退缩?她一定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的。
“我们不常吃这种菜,若水不爱到外头吃,只吃我煮的简单的几样菜,我看他吃得挺开心的,不知道原来他在家都吃这些,是比不上。”她回应了,言若水握了一下她在餐桌下的手,她对他笑了一下。
言庆余锐目一闪,笑意短暂消失了几秒,但毕竟是久经风浪,很快便恢复镇定。
陈馨在一旁沉不住气,倒是开口说:“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换换轻粥小菜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不知道能吃多久?”
“他爱吃什么,我会尽量弄给他吃,就算做得不好,他也不会搁在一旁,这是对厨师最大的鼓励,只要他有心、我有意,应该可以维持很久。”
她浅笑如常,可手心在冒汗,那几句话含蓄地道尽了她与言若水的关系,除了言若水,其余听者皆为之愕然。
言庆余勾起嘴角,换了另一种目光审视眼前涉世未深的初生之犊。他的儿子在感情上做了件令他措手不及的决定,对象亦是他所不能了解的青涩生女敕,但在这一来一往里,他看到了沈彤所极易被忽视的坚韧,那绝对不是一般男人在新欢上所要尝的鲜,他们之间有一种共通的东西,超越了他的想象。他的直觉告诉他,要让言若水回心转意并不简单,陈馨遇到劲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