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的乘客们不明所以的看着跌成一堆的两人,但注意力很快就被顺利进站的列车所吸引,随即鱼贯而入车厢,没有人察觉这班列车险些变成杀人凶手。
惊魂甫定,他抚按了胸口一下,呼出一口气,才发觉身上柔软的女体动也不动,他扶直她的背,她的头直接歪倒在他肩上,两眼闭合。
他伸出手指按住她侧颈脉搏,微弱地在跳动着。
她居然昏过去了?!
“言医师,言医师,病人醒过来了!”护士李帆推开他诊疗室的门,他从病历表中抬起头来,绽开温和的笑。
“知道了,谢谢。”他微微颔首。
李帆心漏跳了一拍,她总是迷惑于那个微笑,纵使它没什么特殊含意。
“病人点滴打完了,是否还要继续留下?她似乎有些困惑。”李帆靠近他的桌面,将他清俊尔雅的五官看得更清楚了。
“我过去看看。”他起身收拾好摊开的档案,推开扶手椅。
“对不起,言医师,请问--”她两颊泛红,停顿了一下,“她是您的朋友,还是--我没别的意思,是怕怠慢了!”她摇摇手。
“朋友或是路人现在都是病人,没什么差别。”他笑拍她的肩,“去忙吧!”随即走出诊疗室。
值班时间已过,他早该回去,今天晚上还有个约会,但是他特意留下,等着她醒过来。
走到三零二病房前,他轻轻敲了门,推门入内。
她抱着膝,面向窗外,听到动静,才转过来看向他。
她看来气色好多了,也许因为躺了几个钟头、打了营养针进去,面色不若早上苍白,只是眼神依旧淡漠无力。
“主治医生刚刚来过了,我没事,只是太累了,他说我要问过你才能走,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她推开棉被,作势要下床。
“等等!”他按住她的肩,拉了张椅子坐在床沿。“沈彤是吧?很抱歉,我们不知道妳的姓名,只好看了妳钱包里的证件,妳确定妳现在走出去不会再出事?”他端详着她的表情。
“出事?不会吧?我这几天太累了,吃的少、又熬夜看书,注意一下就行了,不会再这么倒霉了。”声音依旧低而缓,没精神。
他瞅着她,羽眉一边挑起,探索着她的神情,她则不解的望着他。
“如果妳继续看不开,下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她转动着眼珠,像是听不明白他的暗示,只好耸耸肩。
“沈小姐,再怎么对人性失望,都不该用伤害自已的方法来报复他人。妳真以为妳若自杀成功,他会内疚一生?”他挑明了说,不想再浪费时问打哑谜。
现在的年轻人,泰半都以为地球是为了自己而运转,一旦稍有失意,便全然承受不了被拒绝的打击。有机会应该让他们来医院见识见识生老病死,这样他们才会知道拥有完整而能随意驱使的身体是多么珍贵的事。
她歪着头思索着,随即有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记起来了,你是早上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男人!原来是你救了我,多谢了。不过我没有要自杀,我只不过是贫血,加上太激动才晕倒的,你多虑了。”
他摇摇头。“沈小姐,妳欺骗我没有用,生命只有一次,妳没有后悔的余地,而妳男朋友却可以很容易就让时间冲淡了此事,我劝妳想开一点,别伤了家人的心啊!”
她一脸啼笑皆非。“我没必要骗你,难不成要我发誓?”
“妳不必对我发誓,妳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再说,大庭广众下表演这一段是个错误的示范,妳有没有考虑到会影响多少人?”
他语重心长的说着。等了半天不见她悔悟的表情,反而浮现了恼羞成怒的情绪。她二话不说跳下病床,俯视他道:“你这人真是说不通耶!就说我不是自杀了,你还非要我承认不可,告诉你,我还得养孩子呢!能死到那里去?”
他当场楞住,眼眸顿生问号,狐疑地看了她的小肮一眼,平扁的瞧不出端倪来。而且,他看过她的各项检验报告,她并没有怀孕,钱包里的学生证也证明她还是个大四学生,那要如何生养孩子?八成又是随口胡诲的月兑罪之词。
“是吗?那么妳背包里的那本书又是怎么回事?”他指指她肩背上的背包。
“哪本书?”她半瞇着眼看他,忽然张嘴道:“喔,那个啊,那是为了吓他用的!”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遍!”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那是为了吓他让他后悔用的!”她状极自然的谈论此事,没有半分忸怩,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我记得他根本没来赴约不是吗?”
她瞪大了眼。“你这人真八卦,偷听我讲电话。没错,他是不肯来,这是我的失算,行了吧!”
“所以妳一时激动,就想跳轨自残了事?”他抬眼睨着她。
她无奈地摊摊手、翻翻白眼道:“就跟你说了我没要自杀,怎么你老要这样编派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晕了过去嘛!”她甩开颊边长发,径自往门边走去。“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免得我家小表的随车老师没见到我,又把他送回幼儿园去。”
门推了一半,她突然停住动作,回头朝他走去,在他跟前弯下腰,定睛看了他白袍上的名字。
“呃--”她略微尴尬地抿抿嘴,“言医师,你就好人做到底,借我医药费吧。反正你有我的数据,我跑不掉的,而且我的学生证可以押在你这里。”她从背包里翻出钱包,认真的将学生证件抽出递给他。
他看着这张颓废气息已消去一些的年轻女孩,然后站起身来,从白袍口袋里拿出一张印刷精美的宣传卡片,一手接过她的证件,一手将卡片放在她手上。
“十二月二十四日那晚,教会有许多不错的活动,如果那天妳过来参加,我就把证件还妳。”
她瞄了一眼卡片的内容,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这招不错!你比街上那群摩门教徒还厉害,不过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传教士,单靠你这张脸平常业绩就很不错吧?”
他闻言一愣,继而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抽动的脸皮。
“我平常遇见需要教化的人并不多。沈彤,十二月二十四日见!”
对沈彤而言,圣诞节属于狂欢节日的代名词已成过去。
百货公司美仑美奂的应景装饰、随处可闻的圣乐飘飘、同学们争相邀约的疯狂派对,每一样都比十二月的冬季更令她感到椎心刺骨。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在家和小表蒙头大睡,而不是走在大街上看无数擦身而过的情侣成双成对,因为那只会突显出她的形单影只。
她再次瞥了一眼手上卡片打印的地址,确认不远处有着璀灿灯饰和巨大耶诞树的教堂就是目的地。
这是座有了年龄的老教堂了,从前坐公车经过时,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踏入此地。不过从两个月前开始,当一连串的事措手不及的对她迎面痛击,她就再也不会对自己说--“这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
就像现在,跟着母亲拿香拜了二十一年菩萨的她,还不是走进教堂!虽然那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受洗成教徒,但毕竟不是先前能预想到的。
她推开教堂大门,令她肃然起敬的诗歌诵读声顿时包拢过来,所有的教友们整齐的排坐成两列,虔心地歌颂在十字架上为众人牺牲的我主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