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阙弦乔沉默了一会儿,食指在膝上敲打着,突地笑了两声。“进叔,如果你不介意,我那里缺了个助理秘书,可以叫她来试看看,算是让她见个世面吧!”
谢进“嗄”了一声,明显的无欣喜之意。“这孩子恐怕上不了台面,我怕她会给您误事。”他真正的担忧是--即使女儿真的勉强来了,那倔强不随俗的性子迟早会让他的老脸挂不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想好好的等退休养老呢!
“无妨!新人总有个适应期,我会叫黄秘书带她,她看起来是个聪明相,应该很容易进入状况,你跟她提提看吧,待遇比照正式秘书。”
谢进着实吓了一跳,他算是老臣了,但从未倚老卖老引介过任何人、事,阙弦乔分明是卖他面子才会提携他女儿,他若再拒绝未免就太不上道了。
阙弦乔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唇边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难得有女人用那种毫不在乎的眼神和一看即知勉强的态度面对他,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女,但那包裹在紧身牛仔裤和T恤里的纤细躯体有着青春的媚惑,长发随意披散的颊上染着被太阳热力熏出的薄汗和殷红,微翘的唇尖倔强毕露。她竟敢和高头大马的保全人员怒目而视,这样的女人放在身边是一种趣味,不见得有什么用处,纯粹是好玩。看惯了清一色的职业化上班女郎,他不介意换换口味。
他看看时间,陡然沉声道:“这件开发案吴家有什么动作?”
“频频向有关高层施压,不过我们动作这么快,他们应该是没辙。”谢进脸上有着平日少见的精锐。
“注意一下后续发展,他们部署了这么久,不会轻易放弃,我不想在最后关头出差错,派人监视那几个有把柄的议员。”阙弦乔冰冻住难得的笑容,很快的陷入沉思状态。
“是。”谢进的心绪再度转回女儿身上,他真正的隐忧或许不在谢铭心的性格上,而是他向来对他的家庭都保持沉默低调,可能是下意识想保有女儿一生的单纯无虑,纵使铭心不能在事业上大展鸿图,然而女人最终的归宿不就是有个平稳安适的家庭吗?那么她现在所选择的路也不见得是不好的。
思及此,铭心进不进弦天也不重要了,他得先想一个下得了台阶的借口才是。
谢铭心踏进这间放眼望去约有三十多坪的私人办公室,不禁皱起脸--一个大男人体积横竖不会比一只熊大,需要浪费这么大的空间供人朝圣吗?况且举目所及都是冷冰冰的黑白大理石建材,坐在这里思考商机会比较灵通吗?恐怕让给黑手党头子会商下一个要暗算谁会比较适合吧!
摇晃着丰臀的秘书小姐手指着角落的米色沙发道:“先坐着,我去看看阙先生开完会了没有?”说完扭着腰肢踩着美丽又危险的高跟鞋走了。
她耸耸肩,好整以暇的叉开小腿斜靠沙发坐好,生平第一次穿套装,让她别扭得不得了,月兑下外套,露出里头无袖的针织上衣,松开半跟包鞋,外头三十五度逼人的燠热终于解月兑了。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满室的冰凉空调使她有如置身在无波的海洋里,说不出的徜徉舒适,熬夜带来的困倦一涌而上,她晃了晃脑袋,喝了口小妹送来的麦茶清醒一下。
她很规矩的等了十五分钟,完全没有人理她。
她向外张望了一下,隔着玻璃看到秘书室的勾魂小姐十指勤快的猛按计算机键盘,根本就像忘了有她这么一号无名小卒存在。
她按耐住心中稍稍的不悦,回头继续等待,眼前是白纱半遮的景观窗,掩去了外面大半的天光,室内的光线阴柔不刺目。
左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掌心托颊,她调整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呆望着前方,心想:真应该将昨晚未看完的小说带来的,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眼皮渐渐像挂了千斤重物似的向下垂去,她费力的撑开,又落下,数次后,温和入眼的光线缓缓模糊了、被隔绝了,她极其自然的蜷起小腿,慢慢随渐散的意识飘荡在无涯的万顷碧波里。
当她有力的睁开双眼,并且脑袋能鲜活的运作时,才突然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睡了一个品质优良的觉,一半因为冷气、一半因为身下的沙发,她双腿已经在三人沙发座上伸展着--像在自己家中。
她惊慌的坐直身子,整整散乱的长发和卷缩至大腿的窄裙,应该没有人发现她的失态吧?
这个念头刚至,耳边忽然清晰的捕捉到指尖敲打计算机键盘的声响,彷佛就在咫尺,利落且持续的回荡在空气中。
她猛然朝声源方向望去,一个男人,不!正确的说,是姓阙的男人,坐在那张偌大的办公桌前,盯着计算机,十指飞快的扫过键盘。
她倒抽一口气,他没有望向她,却突然指着他前方的一张椅子道:“醒了吗?到前面坐吧!”他是何时回到办公室的?
瞄了眼手表--十一点!她睡了一个钟头!
她一手压住胸中狂奔猛跳的心脏,不敢迟疑,穿好月兑落的鞋子,姿态不甚优美的扯扯歪了的裙头,移步到他跟前,缓缓坐下。
她暗叹了一口气--这下逃不过老爸的一顿骂了。
他将手边的工作先告一段落,移动了一下座椅,斜倚着上半身,视线落在她脸上,食指摩挲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她,一语不发。
她不自在的撩撩耳旁的长发,目光与他相接,她虽模不清他的思绪,但也不回避他的注目,她是做了件糗事,但没有做坏事。
“是妳父亲要妳来的?还是妳自己的意愿?说实话!”他面无表情。
她思绪转了一下,直觉告诉她他不是爱听场面话的那种人,她大着胆子道:“是我自己!”
“嗯?妳不是很喜爱目前那份工作?”他眉一挑,颇感意外。
“是啊!但我最近想过了,台湾需要协助的家庭虽多,但比较起来,国外的贫穷落后情况更严重,需要伸出援手的地方更多,所以我想加入海外和平服务团当志工,可是他们需要二十五岁以上有相关工作经验的人选,所以……”
他冷静的表情险些失笑。“听不出来妳找第二份工作的动机有多强?看来妳还是比较留恋社会工作。”
她忙摆手。“不不!我暂时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钱。”
“呃?”这预期外的答案令他愕然。
他的反应使她有些赧然,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我爸。”小脸带着神秘,清亮的眼闪动着,一丝因兴奋而起的红晕浮现,那未经人事的天真透出的趣味竟使冷淡不多言的他点头。
“我想过,在这打工几年所存到的钱会比在家扶中心工作多些,到时候我再回家扶中心做满所需的年资,就可以到国外去服务了。”这女孩恁地大胆,直肠肚的言明不过是暂留此地,他阙弦乔的地盘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后补选择了?且她对他的态度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威严的五官有产生任何的作用。
“妳要钱做什么?”
“光凭热忱没有用,如果有钱,可以很快的帮他们盖学校、添设备,靠捐款太慢了!呃--你不会食言吧?”她话题一转,怀疑地盯着他。
“食言?我答应过妳什么了?”
“不会吧!爸爸说我的待遇可以和秘书一样,你不会反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