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清灵的神志、敏慧的心肠,把亲戚们逐渐聚合起来。
就像李清云常挂在嘴上说的——传家有道惟存厚,处世无奇但率真。
怀孕八个多月,段立莲的身子渐渐臃肿起来,行动不便,也逐渐减少外出。生产时需要用到的,以及婴儿用品都已添购完备,她没告诉李飞凡,大部分是邱红叶送的,但她总觉得他心里有数,只是不说破而已。
这天,当周冰瑶拨她的手机,约她到外头碰面时,她著实感到意外。
段立莲婚后,有两、三次主动约周冰瑶见面,却都被婉拒了,理由不是陪婆婆到大餐厅为某某亲戚接风,就是要和丈夫陈思阳甜蜜约会,或陪小泵去逛精品店,总之,日子过得丰富极了。
段立莲听了也代她欢喜,而且也听出妹妹不欢迎她找上门去,只差没言明“有事CALL手机,最好是没事。”
修养再好的人也不愿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周冰瑶既然防她如防贼,段立莲也不会自讨没趣。
今天周冰瑶突然说要和她见面,段立莲自然感到很意外。
“我给你地址,你到我家来吧!”她实在懒得外出,家里有李嫂天天大展身手做菜熬汤为她滋补身体,也不用浪费的到外面去吃。“饭菜都上桌了,不差你一双筷子。”她都闻到香味了,今天李飞凡会回来吃中饭。
“你真可怜啊!姊,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要做饭等丈夫回来吃。”周冰瑶怜悯的说,语气却近乎高兴。“好啦、好啦!不妨碍你做贤妻良母,不过,下午你要过来SOGO百货的二楼,我请你享用‘AFTERNOONTEA’的水果蛋糕,一级棒喔!要不然你也可以吃英式司康,就是可以自己涂女乃油和蓝莓酱当馅料的点心,不会很甜,也是不错的选择。”
“好像不太便宜?”段立莲冷淡地说。
“我请客,你放心,思阳为我申请了好几张信用卡。”周冰瑶亟欲让姊姊明白她现在是多么不同于以往,她有能力请客。
段立莲耸耸肩。“那好吧!”反正她每次打电话来,都不忘强调陈思阳待她如何的情深义重,听多了,感觉也淡了。
吃中饭时,段立莲忍不住叹气,“我觉得冰瑶似乎变了很多,光听她讲话就感觉很俗不可耐。”
“因为她钓到一条大鱼了。”李飞凡淡淡地讥讽道。
段立莲沉吟道,“陈家的家境是比冰瑶的养父母家好多了,但伯父伯母都是很保守的人,不鼓励奢侈浪费,希望冰瑶别过分的恃宠而骄才好。”
“恃‘宠’而骄?”李飞凡嘲弄地抬起一道眉,“她果真得宠吗?”
“飞凡,她毕竟是我妹妹,我希望她得宠。”
“小傻瓜!”他低叹一声,不忍在这时候拆穿西洋镜。
到了约定时间,李飞凡坚持送她到SOGO门口,不让她自己开车。
她走进二楼的日式下午茶餐厅,便瞧见周冰瑶也大著肚子对自己招手,一时间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周冰瑶已经点好最贵的饮料和点心在等她,却故作矜持地浅笑道:“尽量多吃一点,别客气。”
段立莲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冰瑶,你太浪费了。如果你等我来再点,我只需要一杯饮料就可以了。刚吃饱饭,你叫这么多点心谁吃啊?”
“我吃。吃不完就放著嘛!我说过了我请客。”
“我们是姊妹,需要这样摆阔吗?”段立莲不以为然的说。
“我负担得起,你就别唠叨了。”周冰瑶没好气地嘟嚷道:“我从小就渴望有一天变成大富翁,走进豪华的餐厅,点了满满一桌的好料理和昂贵蛋糕,就算吃不下,看了也开心,也教旁人看了嫉妒。”
段立莲好笑地摇摇头。“我怕人家会笑你是凯子,要不然,便是惊奇哪来的饿死鬼或大胃王?”
“你真扫兴,早知道就不约你出来了。”
“下回如果你还要这样子摆阔,最好别找我,免得以后让你公婆知道了,误会我带坏你奢侈浪费。”
“什么嘛!点一桌茶点也不到一千元,你就看得这么重?姊,你的生活水平果真退步了。”
“我以前也没吃过一桌一千元的茶点。”段立莲反驳道。大饭店的下午茶,一人消费也不会超过五百元,两、三百元算是合理价位。
“放心啦!不管我花多少钱来满足口月复之欲,思阳和他爸妈都不敢多说什么。”周冰瑶得意的拍拍月复部。“我努力的吃,还不都是为了他们陈家的香火?”
“若真为了宝宝好,就别净吃一些甜点。还有,孩子是你要生的,你最好别用孩子当筹码来争取丈夫的爱或公婆的欢心,这是本未倒置的做法。”段立莲很为她的观念偏颇而忧心。
“你在嫉妒我,因为我怀的是儿子。”周冰瑶神气的说。“而且你的肚子比我大,可见你也是未婚怀孕,就别教训我了。”
“我没有嫉妒你,因为我和飞凡都喜欢女儿。”李家三代单传,生个千金会乐坏了李清云和邱红叶。但段立莲不喜炫耀,只是告诉她事实,“男人肯为了孩子结婚,不见得会因此而深爱‘小孩的妈’,男女之爱完全不同于亲情。我和飞凡结婚后,彼此都努力培养感情,尝试去爱对方,因为我们都相信一句话,‘幸福和学问一样.非经努力则不可得’。冰瑶,你也要——”
“够了!如今我也算是一个少女乃女乃了,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怎么你对我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周冰瑶挺直了身子,尖刻地说:“难道你一点都不羡慕我代替你做了陈家的少女乃女乃?”这个被她一手夺去幸福的女人,怎么还是不羡慕她、不嫉妒她?
“冰瑶!”段立莲忍不住惊奇地看著她,像看到一个陌生人。“我一直当你是妹妹,什么小可怜——”
“少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当伪君子?”周冰瑶冷傲地说:“你冠冕堂皇地讲了一大堆,目的也是在提醒我,你和思阳如果没有分手,你们才是爱的结合,你们的小孩才是爱的结晶,对不对?你嫉妒我抢走你的幸福,所以你拐弯抹角的想讽刺我得不到思阳的真爱?我告诉你,思阳是我的,你休想抢回去!”
周冰瑶的眼睛冒火,抑制不住妒意引起的愤恨,口没遮拦的把心里所想的一古脑儿全说出来。
段立莲反倒心生怜悯。结婚数月,周冰瑶仍是这样缺乏安全感,她和陈思阳之间肯定出了问题。
“冰瑶,‘幸福’是抢不走的。你觉得幸福,你就幸福;你觉得不幸福,你就不幸福。幸福是种对生活满足的感觉,不是一件有形的东西,是模不到也夺不走的。”段立莲看她依然神色不宁,缓缓地说:“飞凡对我很体贴,公公婆婆也和我相处愉快我觉得很幸福。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想到思阳了,反倒常常想起你。”
“姊。”周冰瑶有点后悔自己嘴巴太快了。
“我就是怕你多心,所以不敢主动去找你。”段立莲没说,每回听她在电话里自我陶醉的绵绵情话,不免感到好气又好笑,又代她可悲。
陈采萦是小陈思阳一岁的堂妹,自幼亲近,两人的母亲又是感情很好的妯娌,这一家出了什么事,那一家很快就知道,陈采萦只要一回娘家,不劳她多问,母亲即会代婶母不平地向她抱怨,“思阳娶那个老婆只会吃不会做,到现在连一顿饭都没煮过,这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