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不安迷惑了周冰瑶,但她管不了那许多,急切的说:“不后悔,我当然不后悔。你真的有办法?”
“没把握,但总有法子试一试,成不成功就看你的命了。”
尤珞珞不再往下说,开始化妆,准备上班。今晚有个大老板包下她们几位小姐当招待,周旋在一富商大贾之间做花蝴蝶,算是轻松的差事。她入行才一年,亟需打开知名度,参加这种宴会最好了,放眼看去全是有钱人,没有身价低于十亿的,出手都不小气。
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但她不想马上告诉周冰瑶,只是打发她回去。
周冰瑶虽不满意,也只有暂时忍气吞声的离开。
走在五光十色的街头,看著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想到段立莲、想到陈思阳,再想到自己,她突然觉得好空虚,空虚得如同贝壳。
“假使我们姊妹从小就不分开,或许我不会嫉妒立莲,而想从她身上抢夺什么了。”她说服自己,“这不是我的错,是妈妈嫌弃我,将我送给周家当养女所造成的结局。”
她仰首望天,无言地道:“妈,你在天之灵是否有感到一丝对我的亏欠?同样是女儿,你为什么只要立莲不要我?我恨你,你知道吗?”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养女,却在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生母的相片,在段母的灵堂上见到的。养父带她来祭拜已过世的生母,就在同一天,她知道她有一个亲姊姊。
大人们往往不晓得自己在无形中已伤了孩子的心,忽略自已的行为正逐渐扭曲孩子的人格,尚且说是为了孩子。
原本小心眼的周冰瑶,变得更加偏激了。
有不少风雅人物喜欢在郊区设置第二个家,称之为别墅。当然,首要条件就是钱多多啦!有些大老板自己忙得没时间使用别墅,就用来奖励高级主管让他们在别墅度假几大。
闲,要闲在心里。
大老板从来都不闲,买别墅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户外的绿意宁谧,室内的自然恬雅,予人心旷神治的感受,此乃别墅构成的要件之一。大量使用原木为材,辅以欧式典雅家具布陈,不以财大气粗骄人,这就有赖屋主的人文素养了。
段立莲一走进这楝别墅便很喜欢,客厅墙上大幅的中国书法写著“海到无边天为岸”,两旁的对联是:“明月清风不需论,高山流水有知音”。以西式的皮沙发和躺椅搭配色泽醉红明媚的花梨木桌椅,使得文人气息中不见酸腐,反而别具风情。
“好高明的设计,既典雅又明媚。”段立莲在屋内逛了一圈,心中充满了欢喜和对未来的憧憬。“一个高明的专业设计师可以把屋子布置得这般舒爽怡人,不见匠气,自教人羡慕。总有一天,我和思阳也要把自己的家交给设计师去布置,当然,还要加上我们自己的风格。”
“简单,只要有钱就行了。”周冰瑶似乎在调侃自己。
“除了钱之外,还要建立自己的品味。”段立莲淡淡一笑,话里完全没有幽默的成分。姊妹生活在一起久了,她觉得周冰瑶在言谈间有时流露出太看重金钱的一面,并不太好。
“没有钱,可能培养得出这样的品味吗?”周冰瑶不耐烦的挥动一下手臂。“看看这楝别墅,你欣赏它的风格,但是光一张沙发就要十几万,你敢说风格、品味不用靠钱来堆砌吗?”
段立莲叹了一口气。“噢!冰瑶,我不是要跟你抬杠,只是提醒你,金钱并不是万能的。”
“没有钱却万万不能!”周冰瑶执拗地说:“如果你想告诉我‘钱是万恶之源’,等有一天你变成穷人,而你依然这么乐观,我就相信你。”
“你有点偏激喔!冰瑶。”段立莲平静地说:“有钱不是罪恶,过分自私贪婪的爱钱,才是万恶之源。”
“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只是嘴巴上发发牢骚而已嘛!”周冰瑶警觉到自己泄漏了太多心事,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补充道:“可能是从小常看我爸妈为了钱吵架,这才有感而发。”
“冰瑶,其实我很羡慕你有爸妈陪伴著长大。”
那是因为做养女的人不是你!周冰瑶忍下尖刻的回答,只淡淡的说:“你有舅舅、舅妈疼你,够幸福了。”
“那毕竟不一样。”段立莲的声音里含著轻愁。常常听周冰瑶那么自然的谈起“我爸妈--”,她真的很羡慕。
虽然,她们是血缘最亲的姊妹,对彼此的了解仍只限于表面的,内心深处的话说不出口,似乎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的感觉,段立莲因此觉得很遗憾,所以当周冰瑶约她来别墅度周末,不要男朋友也跟来时,她没有考虑太久便答应了。
“凭珞珞的人际关系居然能借到这么棒的别墅,她在哪里打工的啊?”段立莲关心的问,她们年纪小,被骗上当。
“当然不是在打工的地方认识的,是学校里一个同学的家里很有钱--嗳,细清形我也不太清楚,等珞珞来了,你再问她吧!”
“我只是觉得珞珞有点神秘,倒不是怀疑什么。这么棒的别墅若不是至亲好友,谁肯出借?我猜想,她那位同学应该是男的,而且正在追求珞珞。”
“珞珞很少说自己的事,所以我也不清楚。”周冰瑶避开她的眼神。
“对了,她说几点来?”
“她今天刚好轮班,下班后赶来,大约七、八点吧,”周冰瑶随意乱扯,总不能说尤珞珞是过夜生活的女人,生理期来了便是休假日吧!
“现在才三点。”段立莲看一下手表。
“姊!我们去买一些吃的东西回来,然后我做饭,你进主卧室里洗三温暖。很少人家里有按摩浴白和蒸汽淋浴,这样的家庭式三温暖不好好享用一下,太可惜了。”
她们检查了一下厨房里的存货,只有一些饮料,商量好了不去动它,免得主人说她们贪小便宜。
“你想吃什么呢?吃火锅好不好?在超市也可以买到材料。”段立莲问。
“好啦!姊,走吧。”
走在山色云岚的小道上,一任暖阳洒落,扶疏枝叶婆娑摇曳,为寂然午后绘上一笔缤纷的无声景致。
她们边走边聊,大部分是段立莲在说,周冰瑶只是倾听。只要一提起她和陈思阳对未来共同生活的计画,段立莲便有说不完的憧憬,像每个待嫁新娘一样,只想些美好的,想些瑰丽的,将现实生后必定会发生的不圆满搁得远远的,心境因饱含太多的喜悦而飞腾。
她太陶醉于自己构筑的美好未来,以至于忽略了周冰瑶一直默然不语,紧抿著嘴唇,方寸间挤满妒火,眯起的眼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
“姊,你真的相信爱情、相信婚姻吗?”
“啊?”段立莲有些困惑,不明白她因何如此问。
“我不是要泼你冷水啦!只是--”周冰瑶扭绞著手指,显出无辜的样子。“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也许是我从小在我爸妈和那班亲友身上所看到的千疮百孔的婚姻,使我无法相信结了婚就可以过著向往中的生活,好比童话故事里的圆满结局。”
“冰瑶,我们对于末来发生的事无法掌控,但也毋需提前忧虑,怕东怕西的,难道一辈子不结婚吗?”段立莲轻快的回答她。
“可是珞珞也说过,她爸爸那么老实的人都会外遇--”
“那是她父母之间的问题,亲如子女也未必能真正了解内情。”段立莲客观的说:“当然,对配偶不忠实是可耻的,只是,我们很难去要求别人或试图改变一个人我们能做的,是警惕自己别犯同样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