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红颜天妒,没想到他们的恩爱居然如此短暂,她竟于绮丽之年香消玉损……思及此,烈昊天如寒星般优邃的瞳眸不禁泛上一层薄雾,就在此时,一盏荷花灯缓缓飘至他所乘的扁舟旁,静静地偎靠着舟身,像是已到了目的地似的。
烈昊天优暗的眸光移向那盏花灯,像是被花灯的光亮吸引,他俯,长臂一伸,捞起了荷花灯──
“哎呀!我的花灯!”就在他拾起荷花灯时,微凉的湖面上突地传来一道娇呼,声音虽轻,在黑夜中却显得异常清晰响亮。
尹花侬和丫环小荭站在苏堤上,眼看着自己放下的花灯竟被人拾了起来,心中登时又急又慌,禁不住月兑口叫了声。她看不清楚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只知道他阻挠了她的祈愿,于是急忙朝着扁舟的方向再次娇喊:“喂!你放下我的花灯呀!”烈昊天听到她的娇喊,蓦地回过神来,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在一片迎风摇曳的蓼花芦叶间,一个看似秀艳无双的绝丽少女,亭亭立于苏堤之上,在湖烟水雾中,她一身的月白衫子,衣带飘飘,宛如凌波仙子一样……他忽然觉得她的容貌彷佛似曾相识,却碍于堤上光线微暗,无法让他仔细看清楚。就在此时,苏堤上方陡地绽放出一道光芒四射、灿烂夺目的美丽烟火,炫亮的光芒?他照映出女子完整的容颜。
霎时,他深邃的双眼突地发直,性感优美的薄唇轻轻翕动,整个人僵硬地怔愣住了。
尹花侬见他仍无反应,不由得着急地又喊了声:“你,把我的花灯放下!”她这一叫嚷,让怔忡失神的烈昊天登时清醒过来,双目津炯灿然,直勾勾的盯着离他不远处的尹花侬……黛眉轻扫、朱唇寒情、眼波似水……这般惊人的美丽与他的蝶儿如出一辙,世上再也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人了!
“老赵,划快一点,我要上岸!”他低沉地下命令。
船夫依言加速划动双桨,将扁舟划向苏堤岸边。
尹花侬见他非但没放下她的花灯,反而将船划向她,心头不免有些惊疑,随着扁舟愈来愈靠近堤岸,她清楚地看到扁舟上那个身形伟岸雄健、样貌骠悍冷冽的男子。尤其他那一双津光炯炯的黑瞳,更让她没来由的心中一震,有股想转身就逃的冲动。
“喂!我只叫你放下我的花灯,没叫你过来呀!”她赶紧朝烈昊天喊了声,纤细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烈昊天没有回应,仍只是拿他那双燃着闪亮火焰的津炯黑眸牢牢瞅住她,看得尹花侬心怦怦直跳,某种莫名的战栗从背脊直窜上来。
他看她的样子,彷佛想要将她吃进肚子里似的,那灼热骇人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紧紧地锁住她。向来不知害怕是什么滋味的尹花侬,头一次感到惊惧。
他……该不会是曾被她以弥香迷昏骗财的客人吧?现在认出了她,便想报仇雪恨?
不!不可能,她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不露痕迹的,不可能惹来一个大煞星。
“小姐,我们别管你的花灯了,那人看似来意不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她身旁颇?机灵的丫环小荭,也看出了烈昊天不寻常的表情,忙开口劝道。
小荭的看法正说中了尹花侬心里所想的,眼看着他愈来愈接近堤岸边,她已无暇思索,拉起小荭的手转身就跑。
烈昊天见状,眸光突然变得优沈,接着足尖一点,施展轻功轻跃过湖面,纵上苏堤,直追尹花侬而去。
“姑娘请留步!”低沉浑厚的嗓音倏地响起,清楚地传入尹花侬的耳里。
尹花侬浑身一颤,没想到他竟追了上来,赶忙拉着小荭愈跑愈快,瞬间隐没在大街上欢腾庆节的人潮里。
烈昊天正要继续追寻下去,扁舟上为他划桨的船夫也已跃上岸来,在他身后唤道:
“堡主,人已经不见了,我们回去吧!比总管以及各路堂主正等着您呢!”闻言,烈昊天登时止住步伐。没错,眼下他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可这酷似他亡妻的女子却也教他放不下。缓缓地,他举起手上仍持着的荷花灯,盯着灯上的芙蓉笺,只见其上写着“尹花侬”三个字,这应该是那名女子的芳名吧!
“尹、花、侬。”他一字一字低沉缓慢地念道,唇畔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既然知道了她的芳名,还怕找不到她吗?待他这趟华中之行结束后,他一定会再回来,不惜一切找出她的!至于找到她之后,他有何打算,目前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我们走吧!”他倏地旋过身往西湖岸走去,对着湖面扬手一挥,不远处一艘华丽的画舫即刻全速往岸边靠了过来。
没等船靠岸,烈昊天与那名老船夫已身手俐落地跃上画舫,落于上舱。须臾之后,画舫逐渐划离岸边,缓缓划向优暗湖心深处……新月已爬上中天,游湖的人潮也逐渐退去……
半年后杭州西湖是夜,几朵淡云浮掠过月儿身畔,清辉的月光将湖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烟雾蒙蒙的夜湖上,一艘华丽的画舫在湖心处缓缓飘荡,船上燃着的灿亮灯火,在黑夜中闪烁着晕黄光辉。
船舱尾端摆着一张津工雕琢而出的紫檀八仙桌,和几把同材质的椅凳。桌上放着一组茶具,茶香嫋嫋,显示方才有人烹茗煮茶。
只见一名相貌俊朗、体格伟岸的男子双手背于身后,面湖而立。优况如星的瞳眸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月光下的烟波夜色。这人正是名震江南的烈家堡堡主──烈昊天。
“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一道清朗的声音陡地自身后响起。一名斯文中见优雅、脸上泛着淡淡笑容的白衣男子,自垂着珠帘的舱内走出。
这名白衣男子是烈家堡总管谷鹰之子、人称“玉箫公子”的谷青峰。是烈家堡中最得烈昊天信任的左右手,也是他的知己好友兼拜把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二十几载同甘共苦的岁月,加上两人身上有一种相同的落拓特质,让他们彼此之间更?惺惺相惜;情谊深笃,不下亲兄弟间的感情。
比青峰神态潇洒地在八仙桌旁坐下,沏上一壶新茶,挑起浓眉,淡淡地笑道:“又在想明天见那江南名妓尹花侬的事情?”烈昊天蹙眉不语,只是转过身子回到桌旁与谷青峰对坐品茗。
紫檀木桌的四角嵌着夜明珠,与月光相映成辉,照亮船舱,也照亮两张各具特色的俊逸面孔。
在晕黄珠光的照映下,烈昊天那双飞扬的剑眉与深湛的眼瞳益加显得深邃不可测。
“那尹花侬真如你所说,容貌和嫂子极为相似?”谷青峰敛起笑容,认真又关切地问道。
整个烈家堡的人都知道,烈昊天与妻子沈蝶儿恩爱非常,两人可说是天造地设、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谁知好景不长,成亲不到三年,烈昊天在一次远赴江淮处理商务归来后,竟面临爱妻积郁病危的景况,跟着没多久,她便撒手人寰,让烈昊天简直痛不欲生。
从此之后,身为兄弟的他,再也没看过他脸上出现过笑容,他火热的心在妻子辞世时,便已跟着尘封。这几年来,他一直过着无爱无欲、宛似苦行僧般的清修生活。
直至半年前的一个夜晚,谷青峰还记得那晚正是上元夜,烈昊天手持一盏荷花灯,脸上展露出一抹自妻子死后从未出现过的温暖笑意,冷寂已久的暗黑瞳眸也绽出两道热切津炯的光芒。他说他遇见了一位和他亡妻长得异常神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