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棠,你要受宠若惊、要招摇饼市、要召宴天下都行,可千万再别给我拿乔,不然我可是会第一个眼红吃味、吃香蕉兼吃醋喔!”杜晓雅煞有介事的嘟嘴嚷嚷。这样一闹,小棠的紧张不安总可以稍稍平息了吧。
罗雪棠瞪大美眸,笑也笑不出,气又气不得,只好边笑边骂:“够了吧你,我只是升任秘书,又不是指婚论嫁,瞧你胡说八道的。”太夸张了!
“是这样吗?你确定?”
小雅那种笑容最碍眼了。“当然!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才不想去服侍那个被人宠坏的高傲大少爷呢!”沉下脸,她愤慨声明,不肯承认其中有矫情的成分。
“是吗?”另一个低沉而饱含讥诮的嗓音近距离地响起。
这声音……罗雪棠整整错愕了一分钟,才惊觉似地倒抽口冷气。
血色迅快地从她脸上消失,她感觉一颗心在瞬间沉下了万劫炼狱。
天哪!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
☆☆☆
罗雪棠衷心收回她的话。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见识到皇甫隽的工作能力。
当企划部紧急上报花了数月时间精心研拟的企划方案,确有抄袭日本广告文案之弊,短短三天内,皇甫隽以惊人的行动力,毫不留情地开除了数位资深文案,下令回收所有的广告CF,无论是广告设计、产品包装,乃至行销策略和经费预算全面彻底翻新,他甚至三言两语就将难缠的客户全部搞定,无条件改采现行补套措施,及时封锁市场效应所带来对企业形象的严重打击。
为了确切掌握执行进度,贯彻替代方案,他几乎是日夜坐阵指挥,分分秒秒莫不处于备战状态,全力出击。
在经历这一连串紧窒迫人的折腾后,却见他依然闲散的坐在办公案桌后,审阅部门签呈,那副模样就像刚度假归来似的轻松写意。
罗雪棠忘情地注视着他。
这就是他令人心折叹服的地方了!看来不疾不徐,慵懒随性,实是利落周旋,运筹帷幄,让人无法漠视他的存在……
“我的脸上有你想吃的东西吗?”皇甫隽突然从卷宗堆里抬起头,笑着问道,但眼底却毫无笑意。“还是……对我这个被宠坏的高傲少爷有什么建言吗?”话声甫落,他批完签呈递交给她。
罗雪棠不知道该说什么。说错话比不说话的下场包惨,所以她含糊地轻嗯一声当是回答。
这些天来,沉重的工作压力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对于那天无礼冒犯他的话,他当时既没追究,她也早已从紧张、焦虑、困惑到庆幸、放心,终而渐渐淡忘了。
但很明显的,他并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男人,她真傻!
“你一向都是用这种客观超然的态度看待你的新主管吗?”皇甫隽气定神闲地靠坐入身后的高背转椅内,懒懒探问。
那恶意羞辱人的奚落语气令罗雪棠着困不已,那犀利冷然的挪揄眸光更是令她难堪得无所遁形,在这样惊惶失措又失望莫名的双重刺激下,她忍抑似地抿紧双唇,清丽的容颜却浮现掩不住的羞恼怒色。
他神情愉悦的抬眼看她,“既然如此,往后可得请罗秘书多多包容我这个骄庸的少爷主管了。”他和善地笑着,出口的讥诮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简直……忍无可忍!
惊恼地倒抽口气,罗雪棠管不住脾气的冲口而出:“听说你在三年内就逼走了五位女秘书,我原先还很奇怪为什么她们愿意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机会,现在我终于了解了。”
“哦?说来听听。”皇甫隽兴味地挑高眉,眸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我——”她噤口不语,神情是犹豫而困扰的。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懊悔自己的莽撞和率性了。
这不像她!冲动偏激和伶牙俐齿从不是她的本性,当真是气昏头了,她居然会丧失理智的意气说话。
“你怎样?”皇甫隽笑脸上隐有不耐,冷冷静候她的下文。
她能怎样?罗雪棠鼓起勇气,徐徐吐出一句:“对不起……”深沉的无力感当头罩下,她知道自己再不设法补救,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我……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的情绪失控。”苍白着脸,她极为羞愧地嘤咛着。“这些天我严重缺乏睡眠,繁琐的工作压力累得我筋疲力尽,我……我并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她顿了顿,又急急补上一句:“真的,很对不起,请原谅。”
“嗯。”
他淡淡的回应听不出任何气怒情绪。
见他似乎没有打算继续深究,罗雪棠这才放心的轻吁口气。如释重负地松开沉重紧绷的肩头,她正想返回自己的位子上,皇甫隽却出人意表地叫住她。
“罗秘书。”
“您有什么吩咐吗?理事。”她谦卑地问道。
“我需要二封信函,两份英文,一份中文。分别发往美国、加拿大和台中分公司。”
皇甫隽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径自念起一长串繁复而冗长的信函内容。
罗雪棠根本不及反应,她手忙脚乱地拍起桌上的记事本,飞快抢记,紧握笔杆的手心却是一片潮湿。当他念完时,她脸色更加苍白,惊悸莫名地瞪视着凌乱片断的速记内容,只觉肺里的氧气似乎都被抽光了。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嗫嚅的问:“可、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皇甫隽定定地看她,没有说话,深幽的瞳眸里蕴藏的光芒深奥而难懂。
就在她被瞧得脸红耳热,却又不知该如何赔礼道歉时,他却开口了,沉冷的语声宛若严冬寒风般刺人心悸。
看着她,他语气极冷地说:“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第三章
真正贫穷的人,是禁不起现实生活的逼压和磨难的。
罗雪棠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蚌性温婉沉静、不喜逢迎交际的她,在初一那年,遭逢父母意外双亡的家变后,她就了解自己的命运——她是个没有权利跟苍天撒娇、向命运抗议的孩子,偏执激狂或失意丧志并不能为她换来幸福和温饱,只有自爱自重和忍辱谦卑才能让她的生活渐有起色,才能让她在严酷寒冬中静待融融暖春。
就这样,委曲求全和逆来顺受,成了她面对恶运最好的保护色。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淡无奇的生命,会因皇甫隽的贸然闯入而产生惊涛骇浪的变化,是命运之神再次搬弄造化的神奇力量吧?
遇了这样的男人,到底是上苍对她的眷爱?抑或刑罚?
她没有答案。
这一个多月来,她只是尽责扮演秘书的角色。她有礼,她少言,她埋头做事……端矜的套装衫裙,合宜的梳妆打扮,有礼的交涉应对,完全符合皇甫隽对秘书的要求,甚至连易感的心思也一并敛藏起来,平静无波,不起涟漪。在她好不容易用尊严哀求保住这份工作之后,她又怎能不格遵职守、心存感激地回报他的手下留情呢?
她明白商场上的资讯及动态是瞬息万变的,半分钟也松懈不得。他当然没有空闲停下来等她适应一切,要生存就得禁得起挑战,撑得过磨练——虽然这个挑战简直是在榨干人的精力,即便这个磨练简直不是人干的,可是她需要,她别无选择。
但是这所有的努力,却在毫无预警的命运捉弄下,全然付之一炬了。
☆☆☆
这天,罗雪棠照例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她已记不得一共拟了多少封信函,又编案了多少件由各部门主管呈上来的公文和签呈,她甚至记不得小雅何时替她提来午餐饭盒,又是何时悄然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