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事情过去了,学校也要开学了。梁斐然在注册前的周末就必须搬回租房子的地方,她忙着打扫和整理。
中午时分,门铃响了,正在擦地的梁斐然以为是耿青云送午餐来了。她不假思索地打开门,却被来访的人吓了一大跳,她踉跄地倒退了好几步,却忘了应该拒绝这样的不速之客。站在梁斐然面前的人,竟然就是那个跟踪耿青云好一阵子的中年女人!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她要做什么?她的脑筋不停运转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不失温柔,身上的穿着简单,质材却很讲究。
“对不起,我一定吓到你了,梁小姐。”女人看着梁斐然,对着她恭敬地行了个礼。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梁?你到底是谁?”梁斐然真的被吓到了。
“冒昧得很,真对不起,这说来话长,我可以进来吗?”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梁斐然鼓起勇气问出口。
“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这对青云的一生有很重要的意义。”女人的眼里似乎是百般恳切。
和耿青云的一生有关?梁斐然不得不请她进门,她也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带来什么样的神秘消息。她的小房间正打扫到一半,虽然不是很脏乱,但是小书柜的书都散落一地,看得人心烦意乱。
梁斐然泡了一小壶的热茶,两个人分别在小茶几前坐了下来。
“我叫廖珍珠,我是台南人,我现在住在大直。事实上,我在二十几年前就移民到国外去了。”女人静静地开了口,又把一盒红豆饼轻轻地放下。
梁斐然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生怕一个不留意,她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廖珍珠也打量着梁斐然,随后又在手提包里的夹层中拿出一张名片,但那只是一张写着姓名、地址和电话的小卡片。
“我的确是在跟踪青云那孩子。事实上,我是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才找到他的,他很机灵,很快就被他发现了。我不想吓到他……”她欲言又止,接着说:“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好。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助我,而我只能来拜托你。”
那孩子?她到底和耿青云有什么关系,居然这样子叫他?而且,她那种紧迫盯人的方式,怎么可能不被耿青云发现?她对廖珍珠所说的不置可否,但她心想,这个女人看来没什么复杂、厉害的背景,对耿青云应该没有什么安全上的威胁,她也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个叫廖珍珠的女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梁斐然更加的震惊。
“我是个出生在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名叫廖珍珍。我们一直过着平凡而快乐的生活,直到父亲因为替别人作保,被拖累了,为了逃债才举家北上。台北是多少人的梦想地,但是,我们的日子过得更苦了,后来,爸妈相继病逝。大哥为了我们两个小妹,到工地做小堡挣钱,在工作时不慎从三层楼高的鹰架上摔了下来,从此,变成了一个不能言语的植物人。
“后来,我们的生活陷入了更可悲的困境,珍珍无计可施之下,竟然背着我用她的身体去赚钱。在工厂半工半读的我不知情,直到有一天她因为打胎,虚弱得无法上班我才知道这一切。为了减轻负担,用最快的速度赚到更多的钱,我们……决定一起到酒店上班。
“我们的运气一直没有变好,直到我遇上了我的先生。他是个好人,他帮了我很多,也有和我结婚的诚意,但我心里不断地挣扎,我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仅有的亲人,只为自私地留住自己的幸福;可是,珍珍却不断地鼓励我,于是我结了婚,移民到国外。珍珍后来还在酒店里上班,这是我最不忍的,值得安慰的是,我大哥的病情奇迹似的好转了,最后恢复到可以在生活上自理了。那段日子,有一个客人对她非常好,他甚至拿出一笔钱送我大哥到专业的疗养院去休养,只为了要减轻珍珍的负担。那个男人是珍珍的初恋,珍珍也陷得很深。”
“那个男人有了家室吗?”梁斐然不经意地问着。一个富有的已婚男人成为花街柳巷里挥金如土的寻芳客,这样的情节并不少见,也不算特别。
廖珍珠苦笑地摇摇头。
“他还没有结婚,只是有一个红粉知己。对于一个有钱人而言,那根本没什么,珍珍也没有想要和那个女人争些什么,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她还曾经刻意地走避,后来,他还是找到了她。珍珍离开酒店和他生活在一起时,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正当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依靠时,男人的红粉知己却找上了珍珍。她以死相逼,要珍珍离开那个男人;她除了动之以情,更恫吓珍珍,说要让我们的大哥死得很难看……反正她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要珍珍离开……”女人说到伤心处,竟开始不断地掉泪,让一旁的梁斐然也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她发现那个男人已经离不开你妹妹了吧?”梁斐然喃喃地说,她已经完全融人了廖珍珠的故事情节了。
“对。”她点头。“事实上,珍珍确实是没有办法离开,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那个男人的骨肉。原本她以为把这个事实告诉那个女人,会得到她的让步和同情;可是,那女人竟谎称她也怀了那男人的孩子,还说她会在双方家族的支持力量下和男人顺利地结婚。单纯的珍珍不想让那个男人陷入两难,于是便悄悄离开。
“原以为伤痛的心可以得到平抚,只是,令人气愤的事情却接踵而来。那个女人并没有放过珍珍,她在男人那边上演了一出戏,说是要好好地冷静心绪,躲了一阵子,才算好了珍珍临盆的时间,半胁迫地抱走了刚出生的孩子,然后回到男人那儿说是她亲生的……”讲到此,女人气愤不已,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最后,她竟然得逞了。”
“那你妹妹怎么不说出一切?”梁斐然觉得这个叫廖珍珠的说法还是很可疑。
“她自小身体就不好,又因为在酒店长期工作劳累,身子骨早就不行,生产之后,所有的毛病都发生了。她本来就自觉配不上那男人,这会儿更回不去了;而且,珍珍她也知道自己来日不多,怎敢有什么动作?只求那女人能好好地照顾那个没见过亲娘几天就骨肉分离的可怜孩子。”
“等一等,”梁斐然突然怀疑地问:“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告诉我,廖珍珍其实就是青云的生母,秦姨是那个可恶又狠心的坏女人吧?”
“没错!那个负心的男人就是青云的父亲——耿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男人、一个害我妹妹客死异乡的无情人!”廖珍珠激动地抖动着双肩,泪水又开始成串地掉落。
除了在电视上,梁斐然从没有见过中年女人的哭泣,而廖珍珠所说的一切,更像是抄袭自连续剧的剧情。她觉得有些无法置信,那会是真的吗?耿青云的生母早已香消玉殒?而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高贵母亲秦楚宜,竟是导演那么多不幸的始作俑者?
“那你现在要怎么样呢?!”看着廖珍珠的哭泣,梁斐然还是硬下心肠地说:“告诉青云,照顾养育他近二十年的母亲其实是他不共戴天的杀母仇人?!不,你不能这样做。我也不想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捏造这么样的一个故事?你处心积虑地找上我,到底有什么用意和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