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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蝉记 第3页

作者:轩辕悬

她也有问过鸣柳,鸣柳一本正经:“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三老爷是没有正房夫人的。在这里少说三老爷的事。”

鸣柳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怎么回事呢?算了算了,只要郁森活得好好的,然后再能为他生个宝宝,别的事我才不管呢。

想到生孩子,小蝉不禁脸红,自从和郁森圆过房后,大夫人就天天差人来探她,还隔三叉五地送补品。

真的会怀上孩子吗?

这天,小蝉坐在屋里做些针线,鸣柳在一边瞧着,冷不丁就笑两下:“少女乃女乃你绣得可真好看!”

小蝉恨恨地盯她,嘟起嘴,心里骂着:“不好看就不好看嘛!吧什么阴阳怪气的?”

她的娘亲死得早,爹爹在世时就只管让她识字念书,也没人教她针线。到了哥哥嫂嫂家里,要干农活做家务,做针线只限于补补旧衣服,哪有闲工夫去绣花!

突然,大夫人房里的紫莺冲进来:“森少爷,森少爷,三老爷回来了!三老爷回来了!”

躺在床上假寐的郁森马上撑着下床,小蝉忙过去搀着他:“你当心,别着急!”

郁森苍白的脸泛起红晕,他这阵子受了些风寒,一直卧床静养。“别拦着我,我要去见他。别拦着我!”

“没拦着你,我陪你一起去还不行吗?”小蝉从没见过他这样着急,即使刚成婚时病得很重,他也只是在床上叹叹气。

“真可怜,他肯定好久没见到爹爹了。”小蝉想起自己死去的爹,不禁怜惜起病弱的小丈夫。

她小心翼翼将丈夫搀到颜家最大的院落“和风苑”,这是全族议事的地方。

郁森难掩激动,握住小蝉的手湿黏黏全是汗。

“和风苑”里咆哮声如雷般轰鸣。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

“这么大的事,能儿戏吗?”

“火龙?亏得你们还是名门之后,竟信这些个鬼神胡话!”

小蝉被屋里的吼声吓得一愣一愣:“天哪,这就是不露面的公公吗?好凶哦!”郁森的手微微发颤,将小蝉握得阵阵发疼。

裴氏温和的声音响起:“三叔,是不是做嫂子的都不在你眼里了?我们也是为了森儿。虽说神鬼胡话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自打成了亲森儿不是一日日好起来了么!”

“好起来了?”

“你也该去探探他,这孩子嘴里不说心里念着你哪!”

“哼!哼!不见也罢!”

屋子里一片死静。

小蝉望望丈夫,见他惨白的脸上青筋直暴,心中忿忿不平:“为什么啊?难道这不是他亲生的骨肉吗?天下怎有这样狠心的爹爹。”

半晌,李氏的声音又响起:“你何必同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千错万错也是那个贱人的错──”

“住嘴!”

李氏的声音被生生打断,想见她的脸有多难看,她带着哭腔说:“我还是你二嫂,你你……”裴氏也动了气:“老三,这是你不对!”

“我们也是好心……”

“儿子都成亲了,你也要去瞧瞧新媳妇啊!”

……

“你们说完了吗?”三老爷的声音冷冰冰,“颜信,我累了,送大太太二太太回去。”

郁森扯扯小蝉,示意离开。

回去的路上,郁森瘦小的身躯簌簌发抖,小蝉鼻子一阵阵发酸,紧紧拥住只有一把骨头的小丈夫,他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眼泪从他凹陷的眼眶滑下腮畔,他埋在小蝉温暖的怀里失声痛哭:“他一直不要我,一直不要我!呜呜──你说,为什么?他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我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小蝉轻轻抚着他的背,生平第一次恨起一个人。

“你不能死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路上经过的仆人都看着他们,郁森渐渐止住哭泣,原本浑浊的眼睛却愈见无神。

晚上,小蝉安顿困乏的丈夫睡下,跑到院子里继续绣花。她正在绣一块手绢,图案是最简单的鸳鸯戏水。针密密地刺向鸳鸯的身体,好似正刺着那个狠心的人:“看你狠,看你狠!”

鸣柳走过来,见她这么绣花,也不由得好笑。“少女乃女乃,我陪你去外头走走好不?”

小蝉奇怪:“今儿个怎么和我这么好?”

鸣柳看看单纯的小蝉,她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讨厌这个乡下姑娘。森少爷是比过去好多了,可谁知他还能撑多久?四姑女乃女乃说少爷绝活不过十六。现下大太太那么急着要少女乃女乃怀个孩子,不就想让她以后能守住毖吗?

“鸣柳,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讲吗?”

“少女乃女乃,你没怀上孩子吧?”

“啊?”小蝉一听脸就红了,“你,你怎么这么问话啊!”

“我说,你还是不要怀上的好!”

“为什么?”小蝉扯着鸣柳的袖子,鸣柳却再不说话。

小蝉心里嘀咕:“真是颠三倒四,卖什么关子,说了一半儿又不说的。哼!”

山里天气冷,虽然是夏天,到夜里起了风还会冷得打哆嗦。小蝉和鸣柳沿着颜家的内河往回走。

蓦地,鸣柳拉住小蝉。

“怎么了?”小蝉刚问出口,就远远瞥见河那边走近一个人。

映着月光,那是个很高很魁伟的男人,穿着深色宽大的衣袍,浓密的头发胡乱束在脑后,夜风簌簌吹过,头发飞扬衣袂轻飘。这原本该是幅好看的画,却说不出的诡秘。

人越来越近,小蝉的心“咚咚”地跳起来。

男人停下脚步,直直往她这边瞧。她的眼睛还来不及闪开,就已经和他的对上。

幽黑、深不见底的眼睛射出阴郁犀利的光,刹那间穿透她的身体和魂魄。她连他的脸都没顾得看,只觉得手脚发软,头脑发昏。

“谁?”男人低沉地问。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是今天听到的那个……

小蝉呆呆地站着,鸣柳低头就跪:“回三老爷,这是刚进门的十四少女乃女乃,不懂规矩。”

男人的目光暗了一下,再盯住小蝉看了看,一声不吭就往前行去。

好半晌,小蝉讷讷问:“这个就是郁森的爹爹?”

鸣柳没好气:“是你公公。”

“他一直这么古怪的么?”

“你小心说话!”鸣柳双眼一瞪,迅速往四方看了看,然后很轻很轻地说,“三老爷是这个家的霸王,谁都管不了他。听说以前老太爷在的时候,被赶出去过,老太爷死了,他才又回来。”

她眨眨眼睛,凑到小蝉耳边,用更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是大色鬼和杀人魔王──”鸣柳不自觉地紧拽住小蝉的手腕,“他看上谁就招惹谁,连大太太都护不了。而且,被他弄过的丫头仆妇,没多久就都不见了!”

“不见了?”

鸣柳举手在颈子上横着一切:“你明白了?”

“都、都被……”小蝉吓得舌头打结,想起刚才阴森冰冷的目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第二章

颜家的三老爷在家没呆多少天,就动身去蜀国办事儿。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从没来看过他的长子。

小蝉明显感觉到,丈夫的身体在日益衰败中。

为什么,那样的父亲却有这样的儿子呢?

她在灯下端详病颜憔悴的郁森,十五岁瘦弱的男孩儿。连日的咳血让这具从未健康过的身躯面临最大的危机。

她伸出手,描摹他细细的眉毛,上斜的眼睛,如果他没病,该是个俊俏的少年郎罢?如是那样,也就轮不到她和他成亲了。

你不会死的是吗?她伸到被窝里握住丈夫瘦骨嶙峋的手。

娘亲死的时候,她还小,只记得娘一直躺在榻上不停地咳,然后有一天睡过去就再没醒来;爹爹早上出门替学生买纸笔,晚上却被抬了回来,血肉模糊死不瞑目,长辈们不让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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