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珍仍呆滞,一动不动。罗平四周望了一下。
“——他不在?”
罗平坐下,关心的望着惠珍,半天启口:
“我——刚才从韩梅那儿来,——余先生昨天半夜去世了,——韩梅麻烦我转告——小同爸爸一声。”
惠珍仍呆滞,声音幽阴:“他不在,我去哪里转告?”
“妈——”罗平声音带点无奈。
“妈!余先生已经过去了,韩梅只是想让——,让他知道余先生走了,韩梅都快不成人形了,韩梅——”
呆滞的惠珍,突然疯狂的嘶喊:
“你没看到我快不成人形了吗?姓余的是韩梅离了婚的丈夫!明昌是我的丈夫!我们没有离婚!”
惠珍的哭喊,夹着悲凄的泪。
“韩梅!韩梅!你去告诉韩梅!叫她去跟余正农讲!明昌去看他了!陪着他一道去看他了!”
罗平震疑。惠珍哀极痛声:
“韩梅克余正农!韩梅为什么克明昌!明昌什么地方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让明昌不明不白的躺在太平间!”
“妈!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惠珍趴在沙发上,凄声地:
“——明昌死了,韩梅一通电话送走明昌了——,脸被烧得都认不出来……”
罗平呆震地,惠珍捶着沙发。
“她凭什么克明昌!她是人还是鬼!沾上她的人为什么一声不响的都走了——,你叫她把明昌还回来——,明昌没有欠她——,你叫她把明昌还回来……”
罗平呆震的眼眶潮湿,他走向惠珍,扶惠珍。
“妈!——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他那么好的人,——妈——,怎么会有这种事……”
惠珍哀泣的嘶吟。
“她是鬼!她不是人!叫那个姓韩的把明昌还给我,——叫她把明昌还给我,叫姓韩的去和阎王爷说,他捉错人了!他捉错人了!”
罗平抱着狂嘶的惠珍,神情悲愤,泪滑。
“妈——妈——,你还有个儿子——,你还有儿子——就在你身边——你还有儿子——你儿子在你身边……”
小方望佩华,佩华沉吟了片刻。“韩梅——,你先答应我不要自责。”
韩梅困惑的望佩华。“发生了什么事吗?”
佩华朝望着小方,难以启口。“昨天夜里——,董先生开车来——,中途……”
韩梅惊异地站起来。“他出车祸?”
小方见佩华艰难的表情,狠抽了一口烟。“他死了!”
韩梅呆震,双手缓缓捂着脸,突然凄厉的嘶喊: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老天要我害人!老天要我害多少人!”
小方抽着烟,难过又无措。佩华扶住缩成一团欲泣的韩梅。
“你答应我不自责的,这跟你无关,电话是余先生叫你打的,你不负责任。”
韩梅悲切的揪自己头发,嘶声力竭的:
“是我!是我!一点都没错,我命中带克,老天爷给我这条命,是来祸害好人的,为什么留我到这个世界来——,董先生——,你让我们怎么对你太太跟儿子交代——董先生——,我怎么去交代……”
小方难过又不忍的望佩华。
“佩华,你留在这边安慰韩梅,我去——,该办的事——,我现在——我现在去办。”
小方逃避地走掉。韩梅哀号揪自己头发,打自己头。佩华用力拉开韩梅的手。
“我不要重复听你讲这种话!”
佩华双手捉住韩梅,声音严肃:
“你听好,韩梅,你已经生下来了,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没有权利把时间拿来哭喊,拿来自怨自艾!如果你不肯站起来对你自己的生命负责任,自杀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告诉我,你想选择那一种,我马上替你准备。”
韩梅含着泪,捂着唇,不敢吭声,哀凄痛楚的望着佩华。
韩梅见到母亲般,靠着院长,轻声哭泣。
“——我怎么还得起这种罪——?院长——,我怎么还得起董先生那条命?”
院长难过的拍抚韩梅。
“谈这些都没有用了,念中他们那些孩子话倒实际点,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回育幼院,不要把自己身体弄垮了,孩子都想念你,我回去了。”
莉奇手撑着脸,坐下。
“院长,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儿陪韩梅。”
莉奇从沙发上吃力的站起来,望着韩梅疲倦的泪眼。
“韩梅,每次都是你教训我,现在我要教训你,明天我来的时候,我不要看你还在哭哭啼啼的。”
韩梅抱着莉奇,泪又涌出。
莉奇拖个大肚子回家,却碰见小方发怒的摔东西,大骂不已。
“挺个肚子你跑那去干什么!现在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不好好的待在家里,三更半夜的回来,你去那里干什么!”
莉奇不高兴的把东西摔向小方。
“我不能去关心韩梅吗?韩梅怎么对我的,哦!
她出了事,我应该不闻不问是不是?”
小方气怒的指着莉奇的肚子。
“我警告你!明大开始你少给我往韩梅那儿跑!
我不准你带着肚子里的孩子——”
小方说到一半,放下手,气恼的未继续。莉奇看了小方半天,突然捉起东西,用力掷向小方。
“姓方的!你也跟着别人去信什么命中带克是不是!你这个无知的家伙,别人那样说韩梅!你居然去信那套!”
“你不要这样说嘛!我——,我不是信邪,可是——可是,嗳呀!算巧合好不好!从她的父母开始,到董先生,她——她是克了——”
“你往下说!你再往下说我在你身上浇汽油!克呀克的!克你个鬼!你祖父母是你爸妈克死的!你曾祖父母死,是你祖父母克死的!一代克一代,将来你死了,是我生出来的孩子克死的!”
小方暴叫:“够了啦你!我家谱都给你背完了啦!”
小方气馁的、沮丧的一声:
“你爱往韩梅那儿跑就去吧!克死一个少一个啦!”
韩梅枯干般兀自坐着。佩华从袋里一样样掏东西出来。
“葬仪社小方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琪琪的旁边买了块地,律师那儿我去过了,余先生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包括这幢房子。遗嘱上写了,叫你拨一百万给马小姐,谢谢她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佩华将文件往茶几一丢。
“余先生的财产目前正在估计中,大约有一亿以上,律师叫你抽空去办个手续。”
韩梅无动于衷的坐着。佩华从袋子里掏出牛女乃,面包,往茶几一放。
“把它吃了。”
兀坐的韩梅,缓移目光,感激的望佩华一眼,目光移开。“谢谢你,我没胃口。”
“你到底要不要活下去?罗平把你交给我和小方,你难道要我跟小方交一个垂死的人给罗平是不是!”
佩华坐回沙发,打开皮包、抽屉,语态暗淡下来。
“不要以为只有你有悲剧。”
“来你这之前,徐良宏希望婚礼延期,一句安慰话都没有,带着笑容去伍培英家做一个准时回家吃饭的爸爸。”
兀坐的韩梅望佩华。佩华弹弹烟灰,苦笑。
“除非你不想活,要活的话,你就要想办法活得好一点!世界上没有快乐、幸运的人,从你生下来到你入土的那天,每天都有问题找你,看你用什么方法不要让问题打垮你。”
佩华顿了顿。“把东西吃了。”
韩梅望着佩华,拿起牛女乃。
罗平难过的望着呆坐在沙发的惠珍。
“——都办好了,下个礼拜卜葬。”
惠珍呢喃:“下葬?怎么告诉小同,躺在里面的是他爸爸?”
惠珍呆痴地呢喃着:
“——每天做梦,明昌都问我小同怎样了,要我好好帮他照顾小同……”
“他还叫我不要伤心,——每天做梦,明昌都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