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奇低头看书,见罗平、小方进来。莉奇欣喜的站起来。“嗨!罗平!”
罗平四周张望了一下。“韩梅呢?”
莉奇促狭的,坐回地上。“这儿就这么大,你不会找啊,眼睛是干什么的?”
罗平笑了。“给你介绍,小方,我们报馆同事。”
莉奇抬了抬眼,半敷衍的:“崔莉奇。”
小方伸出手,莉奇皱了皱眉。“干嘛?握手啊?免了啦。”
“礼貌嘛!握一下吧。”小方说。
莉奇斜看了小方一眼。“吃豆腐啊?”说完吊儿啷当的伸出手。“吃吧,这只手又白又女敕。”
小方笑着,还没握到,莉奇手已缩回去。“动作太慢,找另外一只手去吃豆腐吧!”
“喂!我妈虽然没把我生得帅点,不过,这张脸,也不至于像个吧?”小方说。
莉奇瞄了小方一眼。“待会儿拿个镜子,你自己瞧瞧吧!”
韩梅带着宝儿,小强走向罗平。罗平还未开口,小方已自我介绍,带着善意的微笑。“还记得我吗?在火车站,我叫小方。”
韩梅困窘地望了罗平一眼,再望望莉奇。“我有点事跟罗平谈,麻烦你……”
莉奇挤挤眼。“去吧!小强和宝儿就由我……”
“交给我和崔小姐吧!”小方趋前一步笑嘻嘻的一把抱起宝儿。“对付小孩我是一等一的。”
“你们分手,是因为她误会我?”
“不能算误会,除了我妈妈——”
罗平点了一支烟,目光放在韩梅脸上,尴尬的笑笑。
“这句话说起来有点肉麻,我还关心过一个人。”罗平放在韩梅脸上的眼光没有转过;韩梅失措的低下头,罗平忙把视线挪开,喝了口咖啡,窘窘的一笑。
“扯了半天,重要的事还没说,董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你妈妈……董先生希望我……”
“董先生是什么人?他叫你去看那个怪老头你就去,他叫你传话,你就乖乖的传,董先生!董先生!你还没成年啊?”
“罗平!”
“不必讲了,我晓得啦!叫我回去。”
韩梅小心翼翼的望着罗平。
“罗平!我是当过妈妈的人,任何风吹草动,打个喷嚏,做母亲,那颗心都会挂在那儿疼好久的,你不要嫌我啰嗦,我……”
罗平又打断韩梅的话:“是非黑白你当我小孩分不清楚呀?佩华、小方没讲错,我是自私,看到他们父子跟八国联军似的瓜分我妈妈,我心里那股呕气就会上来。我会搬回去,不要再搞得一副小老太婆的样子,讲母爱多伟大的话给我听了。”罗平那双大温热的手,突然紧紧的握在韩梅那双枯瘦干黄的手上。韩梅羞涩的低着头,那份失落已久的宁静竟在此时慢慢地窜升而起。
小强骑在小方肩上。宝儿牵着莉奇,抬头笑嘻嘻的说:
“莉奇姊姊,别人会不会以为你是我妈妈,小方叔叔是我爸爸?”
“宝儿,你要我给你一巴掌是不是?胡说八道什么你!”
小方笑呵呵的。“我都不介意,你生什么气呀?女人要有温柔的味道,人家韩梅就是那股味道把罗平弄晕的。”
“韩梅要弄晕罗平,我可没兴趣要弄晕你。什么女人味道!你把我当男人看好了。”
“我是没把你当女人看。换上双球鞋,带顶鸭舌帽,大概就没人当你是女人了。”
骑在小方肩上的小强幸灾乐祸的:“院长每次都说莉奇姊姊像个男孩子。”
宝儿天真的插嘴:“妈妈从来不骂我们,也不会凶凶的讲话,她好温柔。”
莉奇瞪着小强、宝儿。“下次莉奇姊姊买东西,没有你们两个的份了!没心肝的,长大了一定是忘恩负义的两个小王八蛋!”
“看看你哟!将来嫁人当了妈妈,孩子一定被你教育成不良份子。”
莉奇指尖朝小方额头用力点,大声地:“姓方的,又不是嫁给你,我养出杀人犯的孩子,也用不着你张嘴巴呱呱叫。”
“公共场所,装点淑女的样子嘛!走走!今天我请客,以上你说的任何粗鲁对白,我负责替你宣扬出去。”
“妈妈,刚才你看到爸爸了吗?”
“不要胡说了!谁是你爸爸?那个邋遢的男人?
少可笑了,你爸爸早死了。”
萍萍大声的叫嚷着,将床上新买的玩具往地上扔:“他是!他是!他是我爸爸!”
“学校老师怎么教你的?教你跟妈妈顶嘴!教你把东西随便乱丢!捡起来!”
“我不希罕那些东西,我要爸爸!”
秀玲气得一巴掌打在萍萍脸上。
萍萍倔强的表情,坚持的望着秀玲。“打耳光也没有用了!——他是我爸爸。”
秀玲望着萍萍,心疼又好气,点了根烟,颓丧的坐在床沿,突然放声痛哭,似觉肝肠寸断。
萍萍倔强的神情消失了!捡起地上的玩具,慢慢走到母亲面前,歉意而委屈的对着秀玲。“妈妈!我把玩具捡起来,如果你说爸爸死了……那就算……就算爸爸死了……那个人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干干净净……那个人不是……。”
虽然母女间为着萍萍的爸爸闹得不太快乐,可是亲情却是一道不止息的清流,在母女间流动着。
黄昏来了,秀玲忍着心疼把萍萍送回育幼院。
韩梅穿着睡衣,望了每个孩子都睡着了,关上灯,突然听到轻泣声。
“怎么回事?谁在哭?”
念心小声的回答着:“妈妈,是萍萍,为她爸爸的事。”
韩梅走到萍萍床边,萍萍突然抱住韩梅,抽泣着说:“我爸爸好可怜,我妈妈也好可怜,他们都好可怜——。我妈她是为我活下去的。可——我也不能不理我爸爸。”
小强不以为然,口气酸酸的:“我才可怜,已经念小学一年级了,还没有人收养我。”
念中很有权威的叫了一声:“宝儿!小强!回去睡觉!”
小强不甘愿的躺了回去。
宝儿模模韩梅头发,笑嘻嘻的:“好香哦!我爱妈妈的头发。”有说不出的满足,慢慢走回床去。
韩梅擦拭着萍萍脸上的泪珠,怜惜地抱着萍萍,轻轻地抚拍她的背部。
秀玲扯了扯睡衣,模了模自己蓬乱的发丝,未施脂粉,面容异样的憔悴。“韩老师,请进!”秀玲不好意思的将椅子上的衣服挪开。“请坐!找一个人住,小套房房租便宜。”她掀开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韩梅。
“我想和您说说萍萍的爸爸——”
韩梅话未讲完,林秀玲就抢着道:“希望韩老师别介意,你是白跑这一趟了。跟他夫妻一场,我该做的全做到了,哼!他不该做的都做尽了。”
韩梅望着秀玲,并环视凌乱堆挂的衣鞋。
秀玲像藏着多少的怨气,这时幽幽的吐露着:
“我在做什么工作,你看看那堆不三不四的衣服、鞋子,也猜出八成了吧!”
韩梅望着秀玲,久久,轻声的说:“她昨晚哭了一夜。”
此时秀玲猛吸着烟。
韩梅继续说她未说完的话:“她答应你,那个邋遢的男人不是她爸爸,因为她怕你再哭第二次。”
韩梅谅解的望着秀玲。“林小姐!我带了五个孩子,各有各的性格,最任性固执的就是萍萍,阻止对她来说只是暂时的,事情迟早要解决的——因为萍萍有一个爸爸。”
“不可能!”秀玲咆哮道:“我苦撑到现在,我没有逼疯、逼死,就是为了萍萍!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让萍萍去认那个寡廉鲜耻的人是她的父亲。”
“林小姐!我相信他给了你很大的苦受,但现在你把这份苦,给萍萍一个八岁孩子尝……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