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使人想认真爱你,而不是叫人想侵犯你的女孩。”
沙兰思的情绪全部摄于乔克尘的目光里,逃也逃不开地凝结着。
“……告诉我你要我知道的肉麻话吧。”
两个人都没有向前迈一步,一动不动地隔着几尺的距离。
“……你占据我了,我每天的二十四小时,全部都是你。”
“……真的爱上我了?”
“完全。”
“很严重吗?”
“无可救药。”
天空仍然晕沉晕沉,只是更朦胧了。但,朦胧中,透着惊悸的艳丽,一种美得不敢逼视的气氛,飘絮的飞散着。
“你现在想吻我是吗?”
“你的骄傲令我却步。”
“我的骄傲已经可怕到那种程度了吗?”
“我在想,我要用什么方法征服你的骄傲。”
“……你已经征服我了。”
乔克尘移动了脚步,移到了沙兰思面前。他们站得那么近,近得能感觉到双方的呼吸。
那双手,是第一次捧着女孩的脸。那双眼睛,是第一次灼热地渗透女孩的眸光。乔克尘的心低触着另一颗心,他们都生疏而激情地跳动着。
“我很生疏,……你是我第一个要吻的女孩。”
“不是只有你才这么单纯。等一下如果你有勇气吻我,我生平第一个吻就报销了。”
“第一个吻交给这个男孩,可不能后悔!”
“欲罢不能,你已经捧着我的脸了。”
“你的意思大概认为我还算优秀了?”
“我不是太没眼光的人。”
“我要开始吻你了,否则一点情调都叫我们的对白打掉了。”
“你认为现在有情调吗?”
“有相思林,有草原,有黄昏的天空。”
“这是你的道家境界罗。”
“我们的对白什么时候结束?”
“是现在吗?”
“不是吗?”
喜剧?是个爱情喜剧。闭上你的眼睛想想:有什么人在爱得一塌糊涂,在两颗心贴得那么密,在吻对方时,来上那么多并不诗情画意的对白,啰嗦得象念一大篇什么条文。
二
他们在谈恋爱了,一本正经地谈恋爱了。
乔家上下都知道,那个沉默不多话,好象从来不知道女孩子可以追来当女朋友的老五,和楼上那个会作曲,会弹吉它,会唱歌的沙兰思做了一件乔克汉说的“晚熟的事”,做了一件乔守谦说的“闹感情的事”。
“晚熟的事”,“闹感情的事”,所有的结论就是:乔克尘,沙兰思认真地爱起来了。
乔妈妈最关心,这个“心智闭塞”,又得“忧郁症”的老五,总算不声不响的晓得去谈恋爱了。乔妈妈挑了个天气明朗的礼拜天,一家子全到齐的礼拜天,好正经的叫老五把沙兰思请到家吃饭。
一大早,乔妈妈抓起睡懒觉的乔克汉,逼着他骑摩托车带自己去超级市场采购。
乔克汉气透了,大礼拜天跟着女人去买菜,恨得死扒着床铺不肯下来。
“妈,拜托你公平一点嘛。你请的是老五的女朋友吃饭,又不是我那倒霉的丑小鸭。”
“老五要在家里接待沙兰思。你少啰嗦,赶快给我穿了衣服起来。哪天请你的丑小鸭,老五也要跟我去买菜。”
“可是,妈,我这种大男人,拎个菜篮去超级市场,被发现了,连丑小鸭都会嫌我。”
“少给我找理由,大男人不吃饭的呀。”
“那你找爸爸嘛。你们两个拎个菜篮,左邻右舍看了一定赞美你们是恩爱夫妻。”
“别废话。你爸不会骑摩托车,我跟他走着去呀?”
“散散步,顺便运动嘛。你们都到发福的年龄了,报纸上天天说,肥胖不是福,你们两个不担心哪?”
“喂,你起是不起来?小时候挨鸡毛掸子的滋味忘了是不是?”
乔克汉叹了口气,一脸倒霉相地爬起来。
“去是无所谓啦,不过我话是先交待了。我是飞车党的,本性难改,你儿子就这么点毛病。敢坐,我就冒被丑小鸭甩掉的危险跟你买菜去。”
牛仔裤一提,就穿了件汗衫去发动摩托车,乔妈妈又有意见了。
“你能不能给我穿象样点?”
“妈,我是跟你去买菜不是跟你去喝喜酒。你儿子长得很体面啦,这种打扮上菜市场可以啦。”
乔妈妈认了,胖胖的身子往摩托车后一跨,惊魂未定的就上路了。
难怪乔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乔妈妈的菜做得比酒店还好。大圆桌满满的摆了一桌,中国菜谱里叫得出名字的几乎全有了。
乔爸爸,乔妈妈满意透了沙兰思。尤其是乔妈妈,那张慈祥的脸,这会儿简直象一颗大苹果。
“凉拌海蛰皮,我拿手的。”
一筷子海蛰皮落在沙兰思快满出来的碗里。
“来,尝尝芙蓉鸡,这也是我拿手的。”
那只碗简直要爆破了。乔妈妈今天好象没有眼睛,只长了一双手。
“喏,吃看看这羊肚丝。这东西不容易买到,今天运气好撞上了。好在做这道菜,我还有点窍门。”
“沙兰思,除了不是人吃的,我妈没有不拿手的。”
乔克汉一句话讲完,乔妈妈一筷子也同时敲在乔克汉的脑门上。
“克汉是没说错,哪道菜你不是自己先赞美呀。”
乔守谦也帮儿子了。乔妈妈白了老家伙一眼,水晶肘子又往沙兰思碗里堆了。
最开心的是乔克尘。全家人,包括从前并不挺赞成的乔守谦,都欣赏自己交的女朋友。开饭前,乔守谦还偷偷地把乔克尘拖到一边,象传递情报似的,附耳小语:
“爸爸判断错误,她不是卖嗓门的歌星。爸爸跟她聊了一下,这女孩有点内容。品格是一流的,道德观念也够。加油呀,儿子,这种媳妇我接受。”
一个恋爱中的男孩,还有什么比这更兴奋的?周遭的人都赞美自己的选择,都欣赏自己选择的对象。象乔克尘这个对人生并不作太多要求的男孩,他满足了。顺利的事业,挚爱的女友,他够了。他的人生,已经是一幅完美的结构图了。
第八章
宽大的降落伞,毛绒绒的大拖鞋,这是乔克尘熟悉的。但今天这双近乎忧郁的眼神,却是乔克尘陌生的。
“我喜欢你家,喜欢你家的每一个人,喜欢你家团结和谐的气氛。”
“我家是很可爱。我妈妈是乔家的栋梁,我们都绑在这根栋梁上,由她紧紧地维系着我们一家的快乐。”
沙兰思毛绒绒的大拖鞋窝进沙发里了,整个人缩得好小,好小。
“你爸爸跟你妈妈问了我家的情形了吗?”
“问了。”
“你怎么回答?”
“我说你家住斑雄,你爸爸是哈尔滨人,你妈妈是蒙古人,你是独生女。你所让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沙兰思月兑下了一只拖鞋,拿在手上转呀转的:“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家吗?因为我有一个叫人不喜欢的家。”
那只拖鞋还在转,活像转个毛绒绒的玩具。
“我有一个喜欢玩外遇游戏的爸爸。他蛮有两个钱的,也因为他有两个钱,所以他玩得很开心,很不惭愧。我还有一个不平凡的妈妈。她不争吵我爸爸的婚姻态度,并不是她容忍了我爸爸的行为。她相当伟大,她超月兑了一个平凡人的观念,她原谅了人性。我很爱她,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第二个这样的女人。”
毛绒绒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沙兰思的脚上了。
“你也不要觉得我妈妈很可怜,听起来一副又寂寞,又孤独的样子。她是全天下最懂得安排生活的女人。她是妇女会的会长,是狮子会的会员。她管尽了天下事,什么台风水灾捐助啦,什么慈善义卖啦,她跑得比谁都快。不过,你不要以为她是衣衫朴素,每天爬起来,洗把脸,梳个头就完成仪态的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