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
没有反应,连眼角都没有移动一下。以乔克尘一向对女孩视若无睹的习惯,早就放弃了。但他兴趣浓着呢,嘴角还泛着开心的笑容:“有三天没看到你了,很忙吗?”
眼角仍然没动,但身动了,沙兰思进去了。乔克尘那股失望,比当年考大学差一分以致被分到第二志愿还有过之。
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半天,乔克尘发泄地一脚将脚底一颗石子踢得老远。
突然,乔克尘过去捡起石子,沾满灰尘的石子在手中翻动了一会儿,他好高兴地跑进屋子。
“干嘛那么慌慌张张的?”
乔家妈妈边问边忙着,也没太分心去注意这个一向稳重却不太开朗的儿子。
一会儿功夫,乔克尘又跑出去,手上仍拿着那颗石子。不同的是,石子外面包了张纸。
乔克尘跑到屋外适当的位置,瞄准了二楼的阳台,不偏不倚,石子落在阳台的摇椅上,同时发出了碰击的声音。
沙兰思果然出来了,乔克尘乐得咧着牙笑。沙兰思瞄了乔克尘一眼,捡起摇椅上的纸条,又进去了。
——能不能接受道歉?
整张纸就写了这么几个字,而那几个字漂亮得沙兰思从没见过。左看右看,她不由在心底赞美起来。
撕了张日历纸,画符似的涂了几个字,照样包在石子外。沙兰思跑到阳台上,半个身子倒挂在外面,没有目的,就用力这么一扔。
这凭空飞来的石子让乔家上下都吓了一跳,乔克汉还一个劲的大喊。
“我的天!流星啊!一颗流星啊!”
乔克尘动作之快,没等大家看清是个什么玩意儿,已经捉在手里了。
——原谅你吧。象我种胸襟宽大的人,一向懒得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第三章
乔克尘开心地忘了形。从当权的乔守谦到乔妈妈,到老三,老四,老六,老七,他就象没看到那些疑惑渗着更动好奇的目光。跑进卧房,又跑出卧房,然后在众人目光中,跑到屋外,又在众人目光中瞄准地往上投。
“老五呀,你在搞什么啊?”
乔妈妈头一个问了。
乔克尘双手一摊,朝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一坐。
“跟楼上的女孩聊天。”
乔妈妈的嘴是O字形的。这可是老担心会不会得忧郁症的老五?
“老五,你在流星里写了什么?”乔克汉代表了所有人的疑问。
“我告诉她上帝祝福心胸宽大的人。”
乔妈妈首先皱眉叫了。
“什么意思呀?没头没脑的。”
“嗳,妈,你别打岔嘛,这是人家的默契。”乔克汉紧追着问:“还写什么?”
乔克尘没回答,也没任何一个人发问了。乔家上下都停止手边的动作,每一双目光都朝门外屏息地看着:一个竹篮顺着一根绳子缓缓地从二楼的阳台滑下来,然后,竹篮停了,停在半空中,里面有张纸条,压了块小石子。
全家没有一个人的动作比这时候的乔克尘更矫健。竹篮一停,就看他手一撑,整个身子跳过沙发背。
乔家这辈子就没这么安静过。没有一个人讲话,大概呼吸声都没了。看着乔克尘从竹篮中取出纸条,看着乔克尘拿着纸条进卧房,又看着乔克尘从卧房出来,平平整整地把一张新的纸条放在竹篮里压上石子。
半空中的竹篮缓缓朝空离去,乔家每一个人象目送火星人似的,一直等到竹篮消失了最后一点踪影,七嘴八舌的声音才象火山爆发一样轰向乔克尘。
“请问二十七岁的人是不是可以保有一点私人的秘密?”
这是乔克尘的回答,唯一的回答。
这一晚,乔家上下就看着乔克尘每隔个几分钟去接缓缓滑下的竹篮。
***
这个竹篮游戏,沙兰思跟乔克尘都玩上瘾了。
一到太阳渐渐偏西,二楼的阳台一定坐着穿着大睡衣,套着大拖鞋的沙兰思,一楼的乔克尘准时无比地仰着脑袋接竹篮。
***
为了一张新唱片的封套,花了沙兰思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摄影师笨得叫沙兰思几次想摔掉手上白色的野兰花。不怪沙兰思生气,下午一点开始,已经用掉三个钟头了。
“好了,这次认真一点,最后一张。”
摄影师鸭舌帽下的额头,象午后的阵雨,淅沥哗啦地落了汗。
结果,又来了最后一次。
“这回是真的最后一次了。野兰花要不经意地放在裙摆边,眼神要望向远方,左边的头发稍微往后……”
摄影师张着口停了。坐在草地上的沙兰思好象忘了自己穿着长裙,大跨步地捉着那把白色的野兰花,眼神也没望向远方,十分冷漠地走向正想发脾气的摄影师。
“你跑过来干什么?这是最后一张了,你怎么……”
“一张唱片封套用掉三个小时。”沙兰思皱着眉头摇了摇手上快枯萎的野兰花:“它已经疲倦了,我也累了。”
说完,沙兰思把那束白色的野兰花用力一抛,跳上了停在旁边的红色跑车。
“从你那三个小时的杰作里随便选一张吧!”
四点钟要录一个节目,去迟了,排在后面,谁晓得轮到自己已是什么时候了。
沙兰思不能对自己否认,这么匆忙地赶是为了那竹篮游戏,为了楼下那个开始觉得可爱的男孩。
到了电视台,匆匆进到摄影棚,已经有好多位先到的歌星在等了。沙兰思跑到制作人旁,一把拉到角落。
“我有急事,麻烦你跟导播讲一声,把我排前面。”
“这个……”制作人为难的指指其他几位歌星:“她们都来了好久,人家歌厅还要赶场。帮帮忙,兰思,等下骂起我来可是好几张嘴哩。”
“你的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沙兰思不高兴地皱起了眉。
“话不是这么说嘛,实在是……,她们也赶时间。”
沙兰思看了看表,抱歉地笑了笑。
“这样好了,你跟导播说一声,我今天有事,补个人上去。”
“嗳嗳。”制作人急了:“兰思,拜托拜托,千万拜托,节目表都发了,再说,你一走,这个节目谁看?”
“实在不行,我真的有事。”
制作人低头了。
“好吧,你等等,我去跟她们商量商量。”
沙兰思看到几双愤怒的目光已经1开始射过来了。就如制作人说的,她们也要赶时间,凭什么自己要优先?沙兰思没等制作人开口,一把抓回制作人。
“对不起,我大概提前录也来不及,还是麻烦你跟导播换人,代我向导播道个歉。”
“嗳嗳,兰思……,兰思……”
在制作人的叫喊中,沙兰思听到几个歌星嘀嘀咕咕的私语。
“她妈妈是蒙古人,没办法,野蛮民族,不跟人讲道理的。”
沙兰思很想回头去修正那些滑稽的观念,又担心被制作人拉住,摇摇头,只觉得一阵好笑。
跋回公寓,阳台下早站着乔克尘。
换掉了全是汗湿的长裙,沙兰思提了瓶可乐,咕噜咕噜地站在阳台上灌。
“嗨!”
乔克尘扬着手,好开心的一跳。
沙兰思看一眼,继续灌可乐。
“嗨!你今天迟到。”
一瓶可乐喝光了,沙兰思嘘了口气,往摇椅一坐。
“谁规定我非得准时坐在这?”
双手往胸前环抱,乔克尘仰着脸。
“嗨!我们把距离拉近点讲话好不好?”
沙兰思两腿打着拍子。
“多近?”
“譬如说……,譬如说……”乔克尘把在胸前的手比呀比的:“喝杯咖啡,或者……吃个晚餐怎么样?”
“面对面?”
“对,面对面。”乔克尘好开心:“你不需要往下看,我也不必老仰着脖子往上看。”